在发现被囚禁的一个小时内,宁亦连的情绪进行了几轮转折。
他先是恐惧又愤怒地蹬动双腿,徒劳地撕扯着脚腕上的束带,差点弄劈了指甲。闹了一会儿后,态度迅速软化下来,啜泣着哀求放开他,说他会乖,会听话,然后躲进被子里默默掉眼泪,期间压抑地说了句:“我真后悔。”
被伤害的人以语言做出反伤:“后悔生下你。”
隋锌却也觉得无辜:“生与不生难道不是父母的单项选择权吗。”
宁亦连感受着脚腕上的枷锁,掉进那段阴暗的过往。隋遇是主谋,在很早之前,他就是从犯。
在孕育这个孩子的过程中,近三百个日夜里,他不是没机会以过激的手段修正腹中孽缘,可他有很多很多的顾虑,怕腹部撞到桌角会很疼,甚至怕隋遇看到他受伤会难过,是他默许了缘分的扶正。
母子间存在着天然的心灵感应,隋锌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又或是单纯的告白内心,诉说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情话。
“如果降生能选择的话,我依然希望你当我的妈妈。”
宁亦连用钝感力为自己织了一个茧,接连遭受的打击与曾经囚禁的阴影所带来的不安,仅用了片刻的时间就自我消解掉了。
宁亦连从被子里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娴静。
他视线从脚踝间抬起,由近向远,默默地打量起四下陌生的环境。
灯光撞在浅黄色的壁纸上晕出暖色,夜风将罩着一层网纱的窗帘扬起波浪,窗台上,戴着一顶滑稽巫师帽的不倒翁小摆件跟着摇头晃脑,填充在里面的砂砾发出筛豆子一样的声响。倚在墙边的白橡色角柜里放着一个塑封崭新但款式老旧的变形金刚,一切都是陌生却熟悉的样子。
在儿子还年幼,他对往事记忆还算清晰的时候,宁亦连有时会给隋锌讲自己曾经的家。
他讲,他家之前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院中却颜色鲜明,他的母亲喜欢养花,从春到秋都有应季而开的花草,夏天百花盛放,前院都没落脚的空档。房前有棵年纪能当他爷爷的海棠果树,在树枝上栓秋千,荡得再高,树干都纹丝不动,一到果树的花期,满院子花草都没有那一簇簇的小白花香。
结出的海棠果彩灯一样红彤彤,亮莹莹,味道酸甜混合,加上白糖熬成果酱能吃到来年。他最爱的还是后院的菜地,一放学就钻到黄瓜架里翻叶片找新结出来的黄瓜,新摘的黄瓜顶花带刺,口感脆爽清香,若是赶上雨天,菜地里的瓜纽一晚上就能长大。
窗帘是拼接出来的,爱美的女人买来一整块印着银杏叶的布料,上半截做裙子,下半截的和之前的布料拼拼凑凑当窗帘。余下的网纱封在窗上当蚊帐,蚊帐原本严防死守,在宁亦连做作业时用笔杆敲飞一只趴在纱窗上放声高歌的知了后,被他戳出老大一条洞,给蚊子开了一整晚的自助餐。
次日,他挠着胳膊上的蚊子包找妈妈,他将窗帘弄坏,女人也不着恼,捏捏他的鼻尖,笑他被叮成了花脸猫,让他把针线盒拿来,一针一线补好漏洞,并在缝补痕迹上绣了一枝精美的兰草。
宁亦连生来怪异,当爹的因此抛妻弃子,母亲独自将他好好抚养长大,以乐观和女性的温柔为他疗愈人生。
宁亦连没有跟儿子描述得那么详细,眼前的纱窗上没有绣花,这里的一切是隋锌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为他复原出来的家。
隋锌其实一直都很听宁亦连的话,将他的每一句话奉为至理名言,铭记于心。
宁亦连抬手,抚摸着儿子的脑袋:“你不需要绑住我,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你骗我。”
被宁亦连愤怒打骂都不觉得有什么的隋锌在被母亲轻柔抚摸时才觉得委屈:“你总骗我。”
他是个连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