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赤心隐忍地闭上了眼睛,喉间浮起一股酸涩气。
他确实一度想把沈子玉当继承人培养,但沈子玉太不争气心胸狭隘,娇气短视,到军中不愿意训练不说,还撺掇将士为他争风吃醋,甚至排除异己,打压能人,搞得军营乌烟瘴气。
他念在沈子玉年幼,想扭转沈子玉的心性,就把人送去积善寺修身养性,特意委托慧净大师多加开导。
哪曾想,沈子玉浮躁不通事理,竟是丝毫不明白他的苦心,反而怨恨上了他,还转头勾搭上了段成,暗地里帮着段成对付将军府。
“我就知道!舅舅你就是瞧不起我!”沈子玉见段赤心一直不说话,眼泪更是止不住,悲愤地扭头看向段君立,绝望地控诉道,“四郎,连你也要见死不救吗?你忘了当初是谁救的你吗?”
“六年前,你饿晕在徐州官道上,身上就只有几个臭饼子和半串响炮。”
“要不是我好心叫舅舅他们救了你,你能活到现在吗?你怕不是当时就让野狗吃了!”
段执宜听到这儿,不禁脸色微变,六年前?难道……老幺就是他当年在徐州救的那个孩子?
沈子玉还在哭诉:“段四郎,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要报答我一辈子!结果呢?我不过求你办了几件事,你就爱答不理的!现在我命在旦夕,你还要见死不救吗?”
段君立无话可说,心里又闷又难受。
他曾经是真心真意想要报答沈子玉,就算到现在,这份报恩之情也丝毫不掺假。
可这些年来,沈子玉挟恩图报,把他当个傻子一样使唤,甚至好几次为了段成而不顾他的死活。
他自问没什么对不起沈子玉的,就算说要报恩,这些年他也早还尽了恩情。
但这些话,段君立说不出口。他的自尊和血性不允许他把这些委屈当众宣扬。
段执宜看了看沉默的父亲和老幺,忽地一下心如明镜。
父亲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沈子玉,是沈子玉自己吓破了胆儿,在那儿恶意揣测父兄。
但段执宜更看出了这份沉默之下更深的意味。
父亲想要他开口赦免沈子玉。
今晚父亲杀伐果决,他这个做世子的几乎没什么亮相。
展示雄威的事父亲已经做了,展示仁德的事就该他这个世子来做了。来[11'0.3[7'⑼68'21*看)更多
段执宜心思澄明,果断开口道:“表哥不必再说。你虽与暴君勾连,对我段家多有不义,但我段家却不是冷血无情之辈。念在你是姑姑的唯一血脉,又曾对我幼弟有恩,今日我便斗胆做主留你一命。日后,还望表哥静心养性,方不负今日之恩。”
沈子玉虽得了赦免,却没想到这话竟出自段执宜之口,一时间更是情绪激动不可控,哭着大声嚷嚷道:“谁要你赦免我?你别以为你是舅舅的亲儿子就了不起!我才不会感激你……”
段赤心对这个外甥实在是失望透顶,沉声对自家崽子道:“走吧。”
段执宜颔首,跟着父亲一道出了寝宫。
沈子玉见段赤心从头到尾都没理他,更是难过地大哭大嚷:“舅舅,舅舅!你不能对我这么不公平……”他只是想得到舅舅的认可而已,可舅舅却一直看不起他,把他扔军营里不管,还把他扔去寺庙不闻不问。
他就算帮着段成对付将军府又怎样?
他只是想得到舅舅的认可啊!
他就想让舅舅看看,他也有跟将军府抗衡的本事。
可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舅舅连看他一眼都不肯,话也一句都不愿跟他说了?
……
……
沈子玉的哭声实在是太凄厉,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