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幸福得很沉重,唯有贴近森林或田野的时候,她才感到双腿轻盈了些。草尖贴着她的肌肤,痒得她的血液发烫。
她也想跑。不计后果的奔跑一次。哪怕像妈妈一样撞了个粉身碎骨。
“……Ma……”
Alba小小的手指牵了上来,明亮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姬夜冲她安抚地笑了一下,伸出葱白的手指抹平她皱起的小眉头。
她会恨她吗?如果她就这么离开……她一定会的吧。
伊恩,也会恨她吧?她汲取了他那么多的爱……他也会恨她吧。
可如果奔跑是她的天性,她为了周围所有的人扼杀掉那份天性,那么那个被杀死的她,又该恨谁呢?
她的灵魂本该在旷野上发足狂奔,而不是在这温馨的小家里被围困殆尽。
大门响起动静,玄关传来了伊恩的脚步声。
第0028章 爱
他后来才明白她的用意。
可那个夜晚,他只为她的主动索取感到惊叹,并深深地沉溺其中。
她不知疲倦地在他身上起伏,像头在田野间疾跑的鹿,乳房跳动着宛如两只扑腾的白鸽。
没有人可以拒绝如此放肆的美。
他以为他们是一起搂着入睡的。直到孩子第二天早上的啼哭把他吵醒,他才发现身旁空空。
那是个晴朗安静的清晨,书房里并没有传来哒哒的缝纫机声。
他匆忙起来照顾孩子,心神不宁地给阿尔弗雷德打了个电话,声音都在发抖。
对方也被他说的话吓了一跳。
“她可能只是出门……散步了而已……是你神经太紧张了………”
伊恩搂着怀里的姬黎走到书桌前,低头发现了一张叠得整齐的白手帕,角落用银线绣着一头鹿的暗纹。
那一刻,心像是被紧捏了一下。他哽咽着委托阿尔弗雷德来照看姬黎,揣好手帕便奔出了家门。
晨雾还未彻底散去,微凉潮湿的空气浸润着他的银发。他找遍了镇上所有的地方,直到在一块麦田边看见了那个全身绷带、一身黑衣的男人。
那人定定地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你来得太晚了。”该隐头也不回地说,“太阳升起后,她们就不被常人所见了。”
伊恩怔怔地听完那人说的话,一言不发地踏进了麦田。浸满露水的湿土弄脏了他的鞋子,晨光熹微,齐腰的麦穗宛如暗金色的泥沼,无情地淹没了他的爱人。
“真嫉妒你。”身后传来了酸涩的声音,“她觉得自己有愧于你和孩子,所以不敢直接跟你说再见。”
那人自嘲地笑了一下。
“而我呢,一个被她释怀的陌生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她的告别,甚至没有拒绝的权利……”该隐跪倒在地,捂着脸泪流满面地恸哭起来,“明明……那是我和她的孩子……”
不断收紧的手心握着一个刚修好的八音盒,绷带下的脆弱皮肤被金属扎破,渗出大片污血。
伊恩哭不出来,只是停下了裹满泥土的沉重脚步,苍凉地看向麦田尽头延绵不绝的山。
一股来自高空的气流奏起了离别的终章。沙沙的响动愈发洪亮,一阵迂回盘旋后,猛地向他们俯冲而来,仅在一瞬就掀起了来自天地万灵那振聋发聩的大合唱。正是在这一阵风中,麦秆猛地弯身低垂,露出了一抹洁白泛光的身影。
她矫健如风,轻盈似云,乘着麦浪,奔向远方。那律动的美丽姿态让伊恩猛然回神。
原来那一整晚,她都在道别。那双乌黑眼眸里满载的爱恋,已然在他的记忆里永驻,富足到足以支撑他过完匆匆平凡的一生。
太阳彻底刺破云层,倾泻下万丈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