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提携。对方不负厚望地成为了他的得力助将,一路随着他从边东来了边西。
自提携崔临以来,陆秉行从未因其身份而疑心过对方,不料这份信任转头却成了刺向他自身的利箭。
淬了毒的利箭没能刺穿坚硬的锁子甲,但身体仍然像是被割开了一道大口子,呼啸寒风与前尘旧事一起穿膛而过。
看清徐霁反常的慌乱,又思及过往的种种疑点,那始终缠绕在陆秉行心底的结忽然就有了答案。
“崔临跟在我身边的时日太久,久到竟让我忘了他姓崔。”
奚尧听见陆秉行苦笑着喃喃,心知其并非是忘了,而是觉得人非草木,多年相处相伴的情义怎会敌不过关系疏离的家族?
奈何人心本就难测,而在权势与利益面前,情义总是最先被舍弃的那个。
奚尧轻叹了一口气,开口劝慰道:“崔临与崔家一脉相连、休戚与共,能有此举不足为奇。你便是待他再好,结果依然会是如今这般。就算今日不是他,亦会有旁人。”
可这番话陆秉行未必不明白,或者说,他比谁都更清楚、更透彻。
“惟筠,连你也这样想。”陆秉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唇畔的笑意愈发苦涩,直直看向奚尧,“便是由于这层顾虑,所以你才从未向我透露过你兄长的死其实另有隐情,对吗?”
明明有太多理由可以解释,或是情况危急,或是担心打草惊蛇等等,可当奚尧对上陆秉行那沉痛的目光,立时如鲠在喉,吐不出半个字来。
陆秉行是何等聪慧敏锐,奚尧能瞒他瞒到今日已是不易,心中有歉疚、羞愧,但独独没有悔意。
在他看来,兄长去世后陆秉行对他长年累月的照拂早已尽了情分,犯不着再搭上更多。况且,兄长的死牵扯甚广,保不齐陆家也参与其中。
他既不愿让陆秉行为此涉险,亦不愿让陆秉行陷入两难。
奚尧低了低头,做好了任打任骂的准备,等来的却是一句截然相反的话
“惟筠,我并非是怪你,我只恨自己知晓得太晚。”
奚尧错愕地抬头看去,就见陆秉行眼底俱是哀恸,一字一顿地哑声道:“我与阿凊曾对着天地发过誓,这辈子我二人要同进同退、生死相随。而如今君埋泉下,剩我一人独活,已是我失信于他。若我还不明是非地帮着残害他之人争权夺利,那才是真的要悔恨终生,无颜见他。”
“阿凊”,这二字唤起了奚尧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依稀记得,陆秉行过去便是这般称呼兄长,而自兄长亡故后,他便再未听到过这一称呼。
直至此刻,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奚凊虽是一军的将领,是他的兄长,却只是陆秉行一人的阿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