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全无道理。

他如今老态龙钟,病弱体虚,早不复当年,底下子嗣更是稀薄。这时候他们身在东离的边界处,好巧不巧储君出了意外,性命垂危。

北周就是国力再如何昌盛,一旦群龙无首,那也是一盘散沙。届时其余三国若联手一齐攻打过来,定会江山难保。

又思及先前崇亲王对萧宁煜的那番夸赞,心中的疑窦立时再增添了几分。

“到底是无凭无据。”萧颛抚了抚座椅扶手的龙头,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下令道,“中军这几日务必仔细察探,早日探明太子遇险的实情。右掖暂以保护为由,增添人手贴身守卫崇亲王、东离七皇子等人,有任何异动都及时来向朕禀报。”

郭自岭和侯松阳应声领命,奚尧也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事情已经商讨出了个结果,萧颛无意再罚众人继续跪下去,疲累地挥了挥手,让一干人等都出去,唯独将奚尧单单留了下来。

“奚尧,太子遇险时你本与崔卿同在一处,却能迅速赶到并将太子救下实属难得。如此大功,倒是不见你向朕讨赏。”

等其余人一走,掷地有声的两句话便朝着奚尧砸了过来,险些将他给砸懵了。

只要不傻,都能听出皇帝此言绝不是在称赞他。

奚尧这才惊觉崔士贞先前在那番答话中竟还给他埋了这样一个深坑

崔士贞既说未曾亲眼目睹,又说与他同在一处,显然两地距离并不算近,那他的及时赶到便显得耐人寻味起来。

眼见着此局已然进展过半,若是让皇帝在这时因他的救驾及时而生出疑心,怀疑他们串通一气,假装涉险受伤,那他们的苦心筹划和萧宁煜此番所受的伤都要跟着白费了。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奚尧面色沉静地应道:“陛下,救驾本就是臣分内之事,不敢以此居功。再者,中军的侍卫比臣赶到得更早,也多亏他们先与黑熊进行了一番殊死缠斗,否则光凭臣一人也难以将其降伏。至于讨赏……太子眼下尚未脱险,生死未卜,陛下不责罚臣已是格外开恩,断不敢挟功邀伤。”

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萧颛听后面色稍霁,笑了笑,“话虽如此,赏还是要赏的。那头黑熊既然是由你射中的,按规矩,此回秋猎的大赏合该归你。”

奚尧愣了愣,随着萧颛的目光看向了立在一侧架子上的那把鎏金逐日弓。

弓身闪动着的熠熠金光令奚尧不禁回想起出猎前的炽阳,彼时他立在日光下与萧宁煜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兴许是他看错,那双素来幽暗深沉的绿眸亦被日光渡上了一层暖辉,温和眷恋,水波荡漾。

而那句萧宁煜托人转达的话也一并被忆起。

他初听只当是一句戏言,并未当真。况且,即便萧宁煜真的赢下此弓来赠予他,碍于他人,这把好弓也只会落得个放在府中积灰的结果,属实可惜。

倒是不曾想,这把弓最后竟以另一种方式到了他手中。

至于那个信誓旦旦要赢得头筹的人,如今却成了个昏迷不醒的伤患。

到底是放心不下,待到夜深人静,奚尧悄悄潜入萧宁煜的营帐,想看看对方的伤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