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尧说七月十五那日府上忙碌并非托词。

这日一早,他便回了王府。

府外无人迎接,内里更是一片肃穆,路过的下人见到他也只是低头见礼,不敢高呼。

奚尧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轻车熟路地去了祠堂,果然在那找到了奚昶

已然年过半百的男子半跪于蒲团上,腰身微弓,缓缓将手里的纸钱扔进火盆中。

熊熊火焰为这位荣光不再的老将军染上几分苍凉,光是这么看着,就令奚尧感到无端悲痛。

奚尧沉默地点了三炷香,而后在奚昶的身侧跪下,双手持香,闭着眼叩拜。

察觉到身侧的动静,奚昶微微侧目,一时竟想不起来上回见到自己的小儿子是什么时候,连前不久奚尧身染时疫的事他都还是听旁人讲的。

思及此,奚昶沉声问了句:“身体可好些了?”

奚尧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奚昶是在问他前不久“染疾”一事,实情自然是不能说的,便只能垂眼答了句:“已然无恙。”

良久,奚尧听见祠堂里落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奚昶转开了眼,将目光落在那供奉的牌位上,“你怪我让你事事隐忍,就连你兄长的事都让你忍气吞声。”

奚尧一时无言,他确实在心里怪过,也怨过。

难道一味忍让,他就可全然置身事外吗?

未免也太过天真。

只要他身在此位,就难有安宁之日。

“惟筠,你可想过……”奚昶念着他的小字,神色少见的动容,“我如今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

奚昶每每想起当年之事都忍不住后悔,若非他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也不会让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尚且年少的奚尧身上。

他已然亏欠幼子良多,不能再无所顾忌。

奚尧自然明白父亲的顾虑,但他若什么都不做,只会重走一遍兄长的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