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不断的药让他其实对在东宫这几日的记忆很是模糊,只依稀记得一点痛苦,一点耻辱,也记得一点快慰和一点茫然。
萧宁煜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不会负他。
不负。
这世间难有人能许下这样的重诺,更难有人能做到,听过也就罢了。
只是他原以为自己从东宫出来后,必然会恨透了萧宁煜,其实不然。
他似乎错估了萧宁煜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或许爱恨总是此消彼长,一方多些,另一方自然就少些。
不是纯粹的爱,也并非完全的恨。
原来如此。
奚尧觉得自己思虑过重,有些倦了,索性上床早早歇下。
这一觉睡得却并不安稳,梦里似有什么扼在他的喉间,恍若回到尚在东宫时濒死的一瞬。
他因而从梦中惊醒,窗外正好传来些响动,仔细听了听才知是落雨了。
夏日素来多雨,不一会儿雨势便大了起来,淅淅沥沥地落在叶上。
那声音听得奚尧困意渐生,复而沉沉睡去。
翌日他推开门,见院中一地湿滑,想是昨夜的雨下了许久。
怪的是,他屋门前有块地方的颜色瞧着要格外深一些,走近了还能见着一对尚未淡去的脚印
有人在他屋前淋了一整夜的雨。
又过了几日,奚尧回了军中,恰巧听闻宫内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太子身染热病,今日未曾上朝。
第二卷
第85章八十五、丧礼
听见那道沉闷悠长的钟声时,奚尧起初并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身侧的郭自岭先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地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这是丧钟。”
北周有律,若逢皇室宗亲或朝中重臣去世,需鸣钟三日,以尽哀思。
近日未曾听闻皇室宗亲与朝臣中有人身体抱恙,这丧钟是为谁所鸣?
疑惑很快就被一封进宫的急诏解开。
国师慈真方丈昨夜圆寂,丧事定在后日。念及国师多年来为北周诵经祈福,庇佑北周,且深受百姓爱戴,将以国丧之礼厚葬。自明日起,皇帝亦会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丧礼上,皇帝会携皇子及文武百官一同前往,奚尧与郭自岭奉命各领一队护卫随行。
从宫中出来后,奚尧面沉如水。
就在郭自岭要与奚尧挥别时,奚尧将他叫住:“郭将军,我有一事想请教。”
“何事?”郭自岭看向他。
奚尧问:“方才陛下说要为国师行国丧之礼,可有提及科考与婚嫁该如何?”
不怪奚尧会有此问,按旧律,若是国丧,三年内不应考、不做官、不婚娶。近些年稍作变通,唯有帝王驾崩需服丧一年,其余皇室宗亲与重臣去世,仅服丧七日。
经奚尧这么一说,郭自岭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面圣的情形,冲奚尧摇了摇头,“陛下并未提及,应当是按七日来办吧。”
许是奚尧的神情太过凝重,让郭自岭不由得打趣道:“将军这般愁容满面,莫非是近日府上有喜事?”
“郭将军说笑了,我久病初愈,哪来的什么喜事。”奚尧把话顺势带过,与郭自岭挥别。
迈进府门前,奚尧脚步微顿,往西北方望了一眼。
那是东宫的方向。
望着高悬的明月,他不禁想问:难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宫中为太子妃择选一事忙得如火如荼,俨然一副好事将近之态,偏生这时突然要服国丧。
人死自然做不得假,可他不信萧宁煜在此之前全然不知。
后日,奚尧与郭自岭早早列队在宫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