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道:“先生?,朴以为,圣人提出?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是礼崩乐坏之时为恢复礼治的举措,不该是后人过分解读,威慑权御臣民子孙的手段。《礼记》也有云:不讳嫌名,二名不偏讳。先生?何必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过分要求?”
陆廷煜也不甘示弱:“那只是《礼记》中的规定,事实上呢?自古避讳同声字之人常有,太?史?公著《史?记》,为避武帝讳,将车辙写作‘车通’,唐朝官员贾曾为避父贾言忠讳,被提拔为中书舍人后,转任谏议大夫。历代先贤这样做,难道都是愚忠愚孝陈腐迂阔吗?”
沈聿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水:“诚如先生?所说,日后怀安与陆淮作文,凡是‘与、余、欤’这些惯用的字一概不能?用,非不能?用,且不能?说?先生?何不自己尝试一下,避开所有的同声字,做一篇数千言的八股文,且行文不能?晦涩不通畅,还要让考官一览分明不至淆惑?先生?能?做到吗?如果做不到,何必以此来?为难后辈呢?”
陆廷煜一顿,异常肯定的说:“我能?。”
沈聿眉峰微挑。
陆廷煜道:“十年前学生?赴府试,那年的府试由学政亲自主考,就因没有避父讳,被学政当?面黜落。他对学生?说,子夏问孝,子曰‘色难’,家讳同理?,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并?非作诗作文时就可以抛诸脑后的。”
沈聿蹙眉道:“个别学官的偏见而已,来?年再?考便?是。”
“学生?当?年也是这样认为的。”陆廷煜道:“次年再?考,果然顺利通过府试。结果到了?院试,不巧又碰上了?那位学政,他竟一眼认出?了?学生?,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我黜落。学生?无法,只得两年后再?考,终于避开了?这位大人,被点为院试案首,获得了?乡试资格。可到了?乡试……”
陆廷煜顿了?顿,缓缓道:“到了?乡试,我踌躇满志的考完三场,到贡院等待揭榜。谁知居登上了?蓝榜。”
沈聿微唏,所谓“登蓝榜”,就是行文不避讳、涂改过多、卷面污损、字数不符等被剔出?的违规试卷。
“这时才知道当?年院试黜落我的学政,正?是那一科的乡试主考。”陆廷煜面露痛苦:“从那以后,我便?将此事刻在了?骨子里,凡是同音字一概不用,这才顺利走到了?殿试。”
沈聿唏嘘,难怪春秋之后历朝历代,避讳的规矩越来?越玄乎,原来?都是这种人在作祟。
其实乡试糊名誊录,考官压根看?不见父讳祖讳,多半是卷面真的出?了?问题,只是冤家路窄,他竟连续三次遇到同一个极品考官。
沈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冒昧问一句,先生?明明已经取中贡士,为何殿试会被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