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迁忽而指着那?艘巨船道:“他们正在?搬运的,是宫里赏赐雍王的丝绸,共计两?万匹。”

沈聿侧目看向郑迁,诧异中带着一丝怨愤。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莫如是矣。

“祁王呢?”沈聿问的是,祁王有?什么?赏赐?

郑迁话音中透出一丝讥讽之意:“祁王,拿到了拖欠两?年的岁赐。”

沈聿无言以对。

郑迁反问他:“明翰,你也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会因为?宠爱幼子而苛待长子吗?”

沈聿道:“怎么?会呢。”

怀铭、怀安、芃儿?,都是他的心头肉,他只恨不得?用身躯挡住所有?风雨,让他们永远活在?一片光亮之中。

苛待子女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他始终不理解,就像他一生也无法理解他的父亲一样。

郑阁老也叹道:“祁王仁厚贤德,不该被如此对待。”

沈聿想到自己曾经的处境,深知?祁王的痛苦,父权如一座大山压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祁王或许比自己更加艰难,因为?父权之上还有?一道君权。

君父不仁慈,臣子却仍要忠孝。

他胸中突然涌起一团火,为?自己的过往,为?祁王的处境,为?国朝的未来……尽管他深知?,这是郑阁老的激将之法。

郑迁远眺滚滚浪涛:“明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忍心看着这风雨飘摇的国朝,落入这等骄奢淫逸之人的手中吗?”

起风了,一道惊雷掣过,震人心魄。

似乎是上天对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有?所示警,可郑阁老迎着风雷,毫不畏惧。

沈聿紧绷的面色忽而释然:“恩师误会了,学生此前并非敷衍推脱,实在?是唯恐学问浅薄,难以胜任。今日闻恩师一言,如醍醐灌顶。”

沈聿面朝郑迁,双袖交叠,郑重一揖:“聿虽不才,请尝试之。”

郑迁的笑声淹没在?狂风骤雨声中,他连道三个“好”字,深望着沈聿:“老夫没有?看错人。”

……

京郊云青观,温阳公主开设的粥厂仍在?施粥。二王相继捐银后,京中的达官贵人也纷纷解囊,募集了近万两?的善款。

温阳公主生来精明能?干,从?流民中选出几个机敏心善的妇人协助,将西郊一带两?万多流民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有?一人饿死,也没有?再发生过抢劫和骚乱,放眼京城各个州县的粥厂,也是首屈一指。

青壮的男子白天去修城墙,温阳怕年轻的女子无所事事烦闷忧愁,辗转从?营缮司讨来一笔制作戎服的订单,让她们也能?做工补贴家用。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青云观的鼎力?支持。

青云观的主持长老曾是深受皇帝信任的真人之一,但他不赞成一国之君服食丹药,逐渐被皇帝冷落。后来年老体?衰,就深居观中清净修行,观中琐事全部交由尚还年轻的大弟子周息尘负责。

他做主在?观中辟出一片空地,里头聚集了上百个孩童,不拘男孩女孩,纷纷席地而坐。又遣了几个弟子,与自己一起,轮流教他们读《三字经》,识一些常用的字。

流民中有?些即将临产的孕妇也被他收入观中生产,为?此还请了两?个稳婆常在?观中料理。

这在?许多同门师弟眼中是对天尊的大不敬,更有?人看不惯师兄将道观搞得?“乌烟瘴气”,扰了正常的香客上香,去向主持告状。

老主持只让小道童传出一句话来:“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便将他们打发了去。

温阳公主听闻此事,一大清早扮作普通妇人打扮来到云青观,首先?入耳的不是道人们早课的诵经声,而是孩童的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