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高绍钧很轻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也是。陆鸿宣没有什么犹豫。
他的手指留恋地在手机黑屏上停留了几秒,重新抬头,发现顾凯居然一直站在对面看着他。
“鸿宣,你恨陆教授吗?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
陆鸿宣抬眉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很无趣,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顾凯扯上关系,无论出于任何理由。
一步退缩,步步受限。
“你想多了,不要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妄自揣测别人的心思。”
“我想也是。”,顾凯自嘲地笑了笑。
“你有什么理由恨他呢,他已经给了你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无法企及的家世。如果你穷过,经历过那种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你就会感觉除此之外的痛苦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你才工作几年就可以在北京二环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你上班需要多长时间?不堵车十分钟,堵车半个小时,所以你有那么多的时间伤春悲秋,思考爱或不爱的话题。如果你像我这样,和好几个人合租,每天要坐两个小时的地铁上班,你的脑子里只会有早高峰地铁的汗味香水味。”
陆鸿宣一言不发,他知道顾凯的话狭隘而没有逻辑,一个人的痛苦不能抵消另一个人的痛苦,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的因缘际会里做出选择。
可是他的话又有一些道理,正是这一点道理,让陆鸿宣的良心不可避免地受到拷问。
“鸿宣,你没理由恨陆教授的,爱人要在平地上爱,是他给了你追求爱情的底气。”
陆鸿宣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他开始可怜顾凯了,因为贫穷,让他思考所有问题的眼界都局限在此了。
只有穷人,才会觉得所有的问题都能靠钱解决。
陆鸿宣为自己的这种念头而羞耻,他应该尊重顾凯一路的努力,但是当这种努力以一种难堪又市侩的姿态呈现在他面前,他却无法掩饰这种鄙夷。
“顾凯,不需要妄自菲薄,你以后会比大多数人过得更好。”
陆鸿宣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就走了,他无法继续和他共处一室。
病房里陆正军还没有转醒。
陆鸿宣从角落搬了一张椅子。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想了很多很多东西,可是唯独没有和高绍钧分开的想法,一点也没有。
*
*
高绍钧打开房间,还是一片漆黑。
陆鸿宣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他反而不再常去酒吧,每天按时回家,时不时自己做一顿饭,然后拍张照片发给陆鸿宣。
对面回复的很不及时,有几次甚至第二天才会有消息传过来。
高绍钧几次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却又都咽回去了。
某天下午他正在房间里睡午觉,迷迷糊糊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对面自称是北京市第二监狱,通知他郑辉于今天上午十点四十分去世。
高绍钧甚至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郑辉是谁,太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名字了。
他挂断电话之前和对面的人说了一声谢谢,对方似乎也愣了几秒,回了一句节哀。
节哀。
高绍钧仰躺在床上,一瞬间被抽光了力气,什么也不想做。
当时郑辉由死缓改为无期,他一次也没去探视过,在他心里,这个人已经死了。
后来,他曾经想过,人总是要走出过去的阴影,他想毫无顾虑地和陆鸿宣在一起,所以或许有一天,明天,后天,或者很多年以后,他能去监狱,告诉郑辉,我已经打败你了,你彻底从我的生命里走出去了。
而现在,他的人生尚且一片混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