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为十殿阎罗,自然也是有些持重的。”阿罗道。
艳如春光的佳人乐得笑出了声,反手一撑自桌上跳下来,尖细的鞋跟儿前前后后地踏了两步,靠到梁柱前,抵着眼神儿看她:“若你是头一回,我便不好亏待了你。”
虽说方才辛勤的是阿罗,可阿音因着这个“头一回”,竟存了些不大随意的念头。
阿罗略微抬起娟秀的脸庞,询问地望着她。
"你有什么喜欢的?胭脂?水粉?成衣局的衣裳?"阿音扯着绢子,一个窑姐儿倒有了几分恩客的做派。
“没有。”阿罗摇头。
“你若觉得好。”她顿了顿,仍旧是弯身浇花,片刻后才轻言道:“下回,少喊一声旁的,便好了。”
下回?阿音悠悠抬了眉头,未细细琢磨便将思绪递回了前头那句上。
你若觉得好。这句话时常听见,城南的裁缝铺子,鼓楼大街的首饰店,茶摊儿新上的糖三角,掌柜的将包好的油纸递过来时,总要来上这么一句。
这句话于此时此地,出自面前的人嘴里,是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地令人心神荡漾。它莫名其妙地带了三分不大熟稔的客气,欲语还休的羞赧,兢兢业业的谨慎,同捧出一件东西时急盼得到认可的小心思。
熨帖得令人毛孔都舒坦起来。阿音挽了挽唇角,若有所思地将披肩往上头一搭。
檐下的新燕衔着泥,于烟雨朦胧中垒巢,李十一撑伞携着宋十九,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山路里,北平喊得出名字的寺院不少,山神庙却不多,破费功夫地打听了一番,才在玉泉山香积寺下,玉峰塔的西南面,寻着了小小的一间。
这山神庙有些年头了,眼瞧着也再没什么香火,斑驳的墙面透着年久失修的衰败,倒是青瓦被雨水冲得透亮,仿佛有了些恭迎来客的殷勤。
李十一同宋十九二人也顾不得进去瞧一瞧山神他老人家,只径直往后院儿去,李十一将伞递给宋十九掌着,掏出玉笛以拇指擦了擦口子,正要搁到唇边,却在雨打芭蕉的声响中愣了神。
宋十九眼睁睁瞧着无所不能的李十一将靠近唇边的玉笛放下来,欲言又止地问她:“阿罗姑娘,可有说过,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