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老幺险些咬舌自尽。
他咬着舌尖儿左右一顿看,心底却疑窦丛生:“这村落里咋恁的没人气儿?”
处处屋门紧闭,百业关张,院儿里连条狗都没有,菜叶子也是蔫儿了吧唧的,偶然有一家才是今日浇了水的模样,小道上不见行人,巷口却搁了一个个火盆子,也没人看顾,只自顾自地燃着,涂老幺近前一瞧,烧的是几件衣裳。
他揣着手瞧:“真浪费嘿。”
李十一却道:“病村。”
她骤然明白了为何半路的人都神色有异,也明白了为何途中径道覆雪。
“你咋晓得?”涂老幺诧异。
李十一抽了抽鼻子:“药味,你没闻见?”
涂老幺狗似的嗅了嗅,抬手捏鼻左右胡撸:“怕是鼻炎又犯了。”
他仔细辨了辨,是依稀有几声不大分明的咳嗽,李十一自包袱里掏出一块布条,递给他:“将口鼻掩上。”
说完便提步往前去,涂老幺一面绑布条,一面想提醒李十一,却陡然想起来紧要的,自顾自乐一声,十一姐是开了光的菩萨,自是不必怕。
李十一目不斜视,循着药味愈浓的方向往深处走,她的步子迈得有些匆忙,哒哒哒的,好似在她心上敲着小鼓,才刚转过一个弯,鼓声便断电似的停了,而后是滋滋电流的余音,“喑”地从她耳边伸出去。
她微微喘着气望着前方,能听见街边一个药炉子“咕噜咕噜”的冒泡声,蒲扇来回悠着火候的“噗噗”声,蹲在一旁的小男孩儿一句接一句的背书声,还有一个小姑娘“咯吱”一声掩了门,从里头抱出来一小盆炭火,弯腰递到炉子边。
更有甚者,她能听见远山顶上大雪压枝的“簌簌”声,炉子底下火舌偶然窜出的“噼啪”声,执扇熬药的人裙摆摩挲地面的“窸窣”声,以及自己似浪拍礁般哗然的心跳声。
其实有更吵闹的声响,好比说涂老幺在耳畔叽叽喳喳狗都嫌的叫嚷声,同递完炭盆的春萍“呀呀”惊喜的招呼声,可她的耳朵容不下太大的声响了,只容得她慢悠悠地走过去,看着将煮药的动作生生顿住,侧脸与她对视的宋十九。
“终于”这个词的美妙,要在你用到它的时候才知道。
譬如说,李十一终于找到了宋十九。
涂老幺布条掩着脸,只露出一双笑眯了的眼,伸着胳膊食指不住地点:“十九!”
他又回头对李十一笑嚷:“十九,十九啊!”
他见李十一颇为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说我不晓得那是十九不成?
但涂老幺并未将动作收回去,他瞧见了李十一那一眼中细微的微笑和羞赧,她不大习惯激动,那涂老幺便替她激动。
于是他小跑上前,嗓门更大了,生怕嘴被遮住宋十九听不清:“果真是你嘿。我就说前几日见过你,也是穿的这个衣裳,跟着这个女娃娃,你可真是长进多了。”
宋十九站起来,将蒲扇搁下,抿着笑回涂老幺:“怎么长进了?”
涂老幺嘿嘿一笑:“从前是妹子,现如今像个姐了。”
不是小十九了,是大十九了。
宋十九不言语,只是笑,笑得涂老幺眼珠子闪亮亮的,觉着大了的十九可真是好看。他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模样,也不晓得这自豪打哪儿来。
他又回头瞧走近前的李十一,她却未开口说话,甚至没正经同宋十九对视几眼,只拿眼瞧着宋十九搁下的扇子,倒是春萍上前,裹得同涂老幺一样严实,拉了拉她的袖子,喊她:“十一姐姐。”
一段时日不见,春萍好似长高了一丁点儿,也不像最初那样内向防备,甚至会主动招呼了。
李十一含笑应一声,摸了摸她的头顶。
她忽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