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行亲蚕礼是国母之职,她归根到底也只是东宫太子妃,而徐后却是先帝元后、太子生母,论身份、资历都远比她更合适。

迟疑须臾,杨满愿还是忍不住问:“娘娘劳驾前来东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徐后神色略显僵硬,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别扭劲儿,“本宫听说,太子妃今日要率领众命妇致祭先蚕坛。”

果然……杨满愿心底微微一沉,袖中双手捏紧。

只听徐后又道:“你年纪轻,初次主持这等祀典,外头那些命妇未必服你,若本宫作为陪祀同往,既能给你些指点,也能替你压压场。”

话音方落,徐后又故作无所谓地说:“若你不愿也无妨,本宫也不是非去不可。”

杨满愿怔住了,“可,娘娘为什么要帮儿臣?”

“哪有什么为什么。”徐后抿了抿唇,“你只说要不要本宫随你同往,若不要,本宫就先回仁寿宫了。”

说罢,她作势就要离开。

杨满愿回神,赶紧拉住她的衣袖,“娘娘请留步!”

她双颊微微晕红,“娘娘方才说的极是,儿臣确实年轻没经过事,还请娘娘陪儿臣走一趟罢。”

随即,她便挽着徐后的胳膊一同登上凤辇,在数百侍从的护送下出宫前往西苑东北隅的先蚕坛,卤簿仪仗浩浩荡荡。

途径西华门时,杨满愿恍惚了刹那。

去年年初她便是乘着徐家的马车来到西华门外应选秀女。

彼时她还只是出身寒门的小官之女,只能小心翼翼、低眉顺眼。

如今她却是乘着凤辇享用皇后仪仗从皇宫走出西华门,作为太子妃代行国母职责。

分明才过去一年半,她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一行人进入西苑行宫,沿着太液池堤岸继续往北前行。

杨满愿再度微掀锦帘朝外看,只见湖面波光粼粼,岸边芙蕖开得正盛,碧盘滚珠,亭亭玉立。

坐在她身侧的徐后却忽然开口:“你放心,本宫不是姜太后那恶妇,做不来棒打鸳鸯的事。”

“太子与你感情深厚,本宫也希望你们俩一直都好好的。”她苦笑着道,“之前妙华屡屡犯傻,你们别放在心上,本宫已训斥过她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亲手掐死了女儿,她也无法自控地把对女儿的愧疚移情到侄女妙华身上。

前些时日她甚至还一时心软打算帮侄女与太子牵线搭桥。

可如今知晓太子才是她所生,她反倒亲手断了侄女的念想。

先帝那混账懦夫已害得他们母子近二十载无法相认,她对太子只有补偿之心,怎可能再做任何让他不喜的事?

杨满愿微露诧异之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您……”

徐后看向她,长长叹了口气。

初见这杨氏时,她确实存了些偏见。

当初姜太后大张旗鼓办选秀,被记名在册的均是高门贵女,唯独杨氏出身寒微,却又生得一副丰姿冶丽的模样,她实在很难往好处想。

可数次接触下来,她算是彻底改观了。

没等她们继续往下细聊,凤辇已停在了先蚕坛的正门外。

在此等候多时的命妇夫人们纷纷行跪拜礼恭迎,可谓毕恭毕敬,循规蹈矩。

如今她们也再不敢小瞧了这位太子妃,毕竟这太子妃如今不仅掌管内廷庶务,还时常在乾清宫整理奏章。

尤其前段时日群臣曾在乾清门外哭谏,那领头的郑御史不过与太子妃辩驳了几句,转头就查出他的族弟参与甘肃冒赈案。

郑氏全族被抄,斩的斩,流放的流放,甚至都没留到秋后判决,直接押送到菜市口就行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