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那么大。普通人走上街头遇见熟人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上海又是那么小,经常在圈子里的人出没的地方碰见熟人的概率扩大一万倍。

我们在西岸艺术中心遇见老吕。

唯一能打败老吕的是岁月。发际线严重后退。老年斑越来越多。花白稀疏的头发打理得整齐干净。手里拿着一根弯柄长伞。皮鞋纤毫不染。虽然七十多岁,仍然过得一丝不苟。他的体面无关金钱。

老吕看见我和萧景年手挽手,伞尖在地板上笃笃笃敲了几下。那是他在宣泄某种情绪。

“老师,双节快乐!”我叫得很欢乐。

“吕老师,节日快乐!”萧景年说。

老吕的目光从我们挽着的手上抬起来,“你们……蒋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我说。

老吕显然更生气,“没喜帖,没婚礼,没喜酒,算数吗?”

萧景年陪笑着说:“今晚陪您喝一杯。”

西岸美术馆附近的餐厅。

老吕在萧景年离开的间隙问:“什么时候办婚礼?”

我低声说:“暂时不办。等他收购百盛股权以后。”

“太草率了!”老吕急了,“事业是大事,结婚更是大事。”

我低头不语。老吕又说:“商场如战场,权谋瞬息万变,输赢难测。收购能不能成功,什么时候完成,都是未知数。婚礼不能一直拖着。”

“我不介意这个。他对我好就行。”

“你还是我学生吗?”老吕反问道。没错,他的学生从来不敷衍,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结婚这种事怎么能敷衍?

老吕突然语气又软下来,“女性的第一次婚姻对她的一生影响很大。你不能一直围绕他的需求活着。想想你自己想要什么!”

我更加不敢回话,觉得老吕说得有道理。

和萧景年仓促领证后。没有见过他父母。没有拍婚纱照。没有预备婚礼。没有一起去旅行。今天第一次手牵手逛街,我兴奋了一整天。

他究竟是哪里好?竟让我委屈求全,以他的存在而存在。

傻姑娘想,一定是爱到骨髓,才容得下这么多不合理。

老吕见我无可救药,反过来又安慰我,“他小子要是对不起你。告诉老师。老师让他在上海建筑圈混不下去!”

上年纪的人说话都这么随性洒脱吗?连安慰人都这么霸道!

我终于笑了。

萧景年坐下来,问:“笑什么?”

老吕说:“小萧,记得给我送喜帖!我答应蒋茹,送她一份大礼。”

萧景年看看我,又看看老吕,“哪能让老师破费。蒋茹一直跟我说,您就像她的亲人一样。到时候我和蒋茹给您敬茶磕头。”

萧景年伸手搂住我的肩,“蒋茹,我说的对吧?”

我点点头,眼泪快要溢出来。

“小萧,好好照顾蒋茹,多带她出去走走。她奶奶没了,你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我明白。老师,敬你!”

两个男人开始推杯换盏。

席间,老吕突然说:“小茹,我给你们拍张照吧!”

老吕用我的手机,帮我和萧景年拍了唯一一张俩人的合影。后来,这张照片伴随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这顿饭吃得我一会儿笑一会儿掉眼泪。人生头一次。

节日剩下几天全扑在公司加班。

这次朗园给的时间极为不合理。但是理由也很合理,因为换设计合作方已经耽误不少时间,只能用非常规的速度追赶进度。

为了赶上节后第一周交第一阶段图纸,全组人一个不落在加班。完成的那一天,黄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