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他烧得愈发要紧,浑身滚烫,似着了火。

桃夭彷佛是看到宋莲生临终时的模样,一晚上在东屋与厨房往返,用热水反复擦拭着他的额头,脖颈,手心,脚心等处降温。

直到屋外传来第一声鸡鸣,男人滚烫的额头终于恢复正常,沉沉睡去。

熬了一夜的桃夭又累又倦,眼睛一闭,趴在床边睡着了。

一觉醒来,日头明晃晃挂在天上。

快晌午了。

糟了,还没煮饭!

桃夭急急推开门。

宋大夫正坐在院子里桃树下给莲生娘梳头。

他见桃夭出来,笑,“快去吃饭,阿耶做了你最爱吃的煎饼跟小米红枣粥。”

桃夭愣了楞,洗漱完去了厨房。

锅里果然搁着热乎的煎饼。

她咬了一大口煎饼,又咽了一口甜香的粥,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阿耶做的饭就是比她做的好吃。

不对,阿耶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不会是吃完这一顿又要背着自己偷偷寻死吧?

她顿时吃不下去了,慌忙跑到外头,有些委屈地看着宋大夫。

宋大夫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我想通了,咱们一家得好好活。要是你莲生哥哥知道我们把你丢下了,一定会生气。你莲生哥哥不轻易生气,若真恼了,恐怕要好久都不理人。”

桃夭不疑有它,“嗯”了一声,眼睛弯成月牙。

宋大夫这时已经替莲生娘梳好头,道:“我去你里正大叔家里一趟。”

他这两年几乎从不出门,更别提去旁人家里。

桃夭有些惊讶,“阿耶去里正大叔家做什么?”

宋大夫含糊其辞:“就是有点儿小事去坐坐。药我已经煎好了,等那人醒了,先给他吃药。我回来后便替他接骨。”

桃夭一一应下。

临出门前,宋大夫去了一趟东屋替那人察看伤势。

昨夜天暗,他并未瞧清楚那人的模样。如今一看,此人竟生了一副金质玉相的好样貌,与自己的儿子一样的年纪。

他呆看片刻收回视线,环顾屋子里的摆设,一时有些触景生情,红着眼眶朝着赵里正家去了。

他身子骨不好,走得极慢,走了约一刻钟才到赵里正门口。

对于他的到来张氏显然很意外,愣了片刻赶紧把人迎进院子里来。

宋大夫不是个喜欢跟人叙旧的人,才坐下就说明来意。

“嫂子,我来是想托你给桃夭找个好婆家。”

正在倒水的张氏手顿了顿,不由地多看了一眼宋大夫。

他跟自家男人差不多年龄,从前多精神的人,如今头发发白,瘦骨嶙峋,像是已经到了风烛残年。

这个家要是再没个男人撑着,可不得把桃夭给活活累死。

张氏叹气,“这事儿我不是没跟她提过,她不肯,说是要找上门女婿。可你也知道,这给人做上门女婿的,能有好的吗?”

宋大夫哪里不晓得,挤出一抹笑,“所以我才来拜托嫂子。闺女还那么小,不能陪着我们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干熬着。你放心,若是有合适的,我自然有法子劝她。”

张氏见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知道他是真心疼桃夭,忙道:“其实早些时候我就托兰子在城里留意着,就怕你不同意。眼下你既然开了口,刚好你赵大哥今日去城里办事儿,我叫他去跟兰子说一声,一有合适的就马上通知你。”

宋大夫放下心来,想起家里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问:“赵大哥这会儿不在?”

张氏摇头,“不在,一大早出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一天到晚闲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