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子手下那个叫问夏的婢女,今日出了府,跟着她的人说……”青山微微一顿,低下头去,“她寻人打探郎君的消息。”

“我的消息?”谢昭也是一顿,似是起了点兴趣,继续问道,“都打探了一些什么。”

“都是一些琐碎小事……”青山低着头将问夏所问之事一一复述,只字不漏,“除了这些,就没有了。”

“我的生辰、喜好、厌恶之事……”谢昭听完青山的话,微微垂眼,语带讥讽地重复了一遍。

他早就警告过崔扶盈,在谢家只要她谨小慎微、不去招惹旁人,他自然可让对方安然度日。

她昨晚在谢之微与他面前言之凿凿,连他都差点被蒙蔽过去。不曾想,崔扶盈如此迅速地放弃了谢之微,原来是早已生了别的念头。

对方竟然已经将念头打到了他身上。

他拿起桌上的画看了一会,轻声问道:“你觉得,她为何要这么做?”

青山急忙俯身:“郎君心中自然早有答案,青山不敢胡言。”

“我让你说。”谢昭冷冷说道。

“或许……或许是崔娘子心悦郎君,这才想要打听郎君喜恶。”青山战战兢兢说道。

“心悦于我。”

谢昭无声将这四字念了一遍,颇觉好笑。

“你真的觉得,她是……‘心悦于我’?”他不无嘲讽地道。

“这世间爱慕郎君之人不知几何……青山愚笨,想不出其他答案。”青山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崔扶盈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谢昭会在她入府前做那样一个梦。

正是有这个梦的存在,让她的一切行为变得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行径。

而是一个处心积虑满腹心机的浪荡女子。

谢昭冷笑一声。

世人多愚昧,只看得到表象,却不知道浮华的表象之后,实则早已爬满了肮脏不堪的蛆虫。

谢昭的人生,在旁人眼中光鲜亮丽,实则于他而言,却是日复一日的无趣、古板。

自从被定为下一任家主人选后,他的人生就是为了谢家而活着。让谢家长盛不衰,为谢家贡献自己的一切,这才是他活着唯一的目的。

于是,他不得不在还不满十岁之时就压抑自己,只为成为一个值得父亲、母亲,乃至于家族骄傲之人。

谢之微可以自由自在,斗鸡走狗无一不精,对于谢昭来说,这样不入流的东西,不是他应该接触的。

听竹院的每一个下人都是父亲为他亲自挑选,沉稳内敛、忠心耿耿,可惜忠心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大哥送他一只草编的蟋蟀,被他偷偷藏在枕下,只敢在睡前拿出来看上一眼。

后来有一日,他睡前摸向枕下,却空无一物。

第二日,他院中的所有仆从都被责打了二十大板。

他的父亲就站在他身旁,逼迫他看完这场刑罚。

惨叫声此起彼伏,他脸色苍白,却不被允许闭眼。

“阿昭,你看,这些人都是因为你才受罚的。”父亲蹲下身在他耳边说道,“你是谢家下一任家主,自当肩负起责任。只有没用的人才会耽于享乐,你与谢之微不同,他是废物,你也想做废物吗?”

他不想,也不能。

那件事以后,谢昭终于抛却了自己最后一点童心,他成为了父亲心中完美的孩子,谢家无可挑剔的招牌。

他偶尔抬头看着谢之微放的高高的风筝,也会忍不住想:

这风筝看似飞得高高的,从始至终,都被握在别人手中,永远也飞不出执线人的手心。

他略一出神,那风筝便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恰好落在了他的脚边。

他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