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冰早已心里有数,垂着头默不作声。他同宋柏铠看《泰坦尼克号》时就见识到海的无情,人就算不被风浪卷走,泡在海里整整一夜后也几乎要被活活冻死。

“你干瘦,年纪也轻。海难里最容易活下嚟嘅就系你呢种(就是你这种),能量消耗小,本身体力也唔错(不错)。”

大叔依旧喋喋不休,林语冰却无心再听下去。吃过晚饭,他把碗筷洗干净,照例去海边散步。他每天早晚都会来,妄想着能遇见同样被冲到岸上的方然,或是寻到此处的宋柏铠。

可惜半个月过去,除了每日照常出海归来的渔民,他没等到任何一个熟面孔。

五天后,林语冰把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送给救命恩人,独自搭上去珠海的船。两度落水的经历让他整夜没敢合眼,直到看见对岸码头冉冉升起的太阳,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回到内地,林语冰在深圳医院领到外婆的遗体,把骨灰撒入河流。方然已拿到香港常住居民身份,内地警方无法快速将她定性成失踪人口。不过这样也好,就像给了林语冰一个念想:只要没有官方定论死亡,他的妈妈就还活着。

并未在深圳久留,林语冰辗转回到家乡,找到从前教他绘画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爷子可怜林语冰孤苦伶仃,为他在本市的一家艺考机构里谋了个助教的职位。因为没有美院文凭,林语冰在车水马龙的大都市里只能拿到每月四千的微薄工资。

正经薪水只够租个地下室,一日三餐被迫减为两餐,其中还有一顿是馒头咸菜。苦苦支撑三个月有余,林语冰走投无路,也没脸再去麻烦恩师,索性在没课的某天晚上参加了高档会所的酒水推销员招聘。

这家叫兰途的会所是京市最出名的官宦消遣地,对应聘者的容貌体态礼节要求极高,参选者足有百位,最终只有林语冰一人通过。

会所里有严格的职务划分,牛郎负责上床,驻唱负责演出,酒水专员自然只负责销售。林语冰缺少推销技巧,好在他脸蛋生得好看,神态也惹人怜爱,业绩始终不错。入职两月后基本可以维持温饱,偶尔还添几件新衣服。

十一月中旬恰逢林语冰生日,他在前一天打报告请假休息。领班满脸为难,问道:“咱要不换一天庆祝?”

林语冰不解,“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有位香港的小老板要来,上面特意交代过,让找最得力的人去招待。咱们酒水部也就你能入得了老板的眼,你走了,我找谁替啊?”

已有半年没听到与“香港”有关的消息,林语冰愣在原地,感官都变得迟钝。他看到领班皱起的眉头,不停挥舞的手臂,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海难过后,他强迫自己忘记在香港发生的一切,甚至拿微薄的积蓄去看过三次心理医生,接受了催眠治疗。

“或许你该放过自己。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会记得越深。”医生如此劝慰林语冰。

可惜老天爷从来没有垂怜过他,让他放过自己又谈何容易。

“语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领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林语冰回神,连忙附和:“在听,在听。明天我会准时来上班的。”

然而让林语冰没想到的是,领班口中的那位香港小老板竟然是温伟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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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日宴一别,温伟矗再没见过林语冰。

宋成珏对外宣称方然母子到内地探亲。自林语冰走后,宋柏铠大病一场,如今半年已过也不见好。

探亲六月未回,温伟矗始终觉得林语冰突然离港背后必有隐情,直到今日在会所碰见他,似乎更印证自己心中所想。

温伟矗屏退其他侍应生,只叫林语冰留下。

“你怎么做这种工作?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