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他有一些营养不良,空荡荡的裤管在寒风中剧烈地抖动,就像小孩在颤抖一样,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钟旗其实是一动不动的。
他拿着一份死亡证明,站在角落里,等着前面的老人说完低保的事情。
段需和在这个县资助了一个女孩邹梅,那几个人贩子在她家隔壁的厂房里面住了几个月,每次出门看起来都急匆匆的,厂房里似乎传出过小孩的声音,但是她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实在是记不清楚。
他抽空回来看看自己的钱有没有真的花在该花的地方,顺便去村委会问问有没有新的消息,李主任请他稍微坐一坐,现在有点忙,钟旗跟他一起被晾在一边,他难免出言问询。钟旗说得少,边上凑过来搭腔的几个老人说得多。
说他父亲娶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继母对他很好,但是妹妹病死以后,精神状态就有些不对,总是把家弄得一团糟,父亲为了给她治病,出门打工,在工地里受了伤,带着赔偿金回家,前几天也死了。继母给她弟弟带回家了,把赔偿金拿走,他只剩一张死亡证明,来替父亲销户。
“他不是我爸爸。”
钟旗说。他的头低地很下,只露出一点深色的瞳仁,直直地看着段需和。
“不是你的爸爸,为什么?”
旁白的一个老太太托着皱巴巴的脖子搭话:“打人呐,老那样。”
段需和想听钟旗自己说话,就问他:“是这样吗?”
钟旗却说:“不是。”
老太认为他在撒谎,伸出一根手指来点着钟旗的额头:“不好说?拉出门来打,咚咚!骂得难听喏。”
段需和心里起了一些怀疑,便对李主任说,想要资助这个孩子。
李主任却回绝了他,理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要资助有些麻烦,因为政府会有照顾孤儿的政策,除非他能够领养这个孩子,当然,领养就是更复杂的事情了,段需和这样的年轻,也是很难拥有资格的。
钟旗的手里有些用力,把那张死亡证明书都有点揉皱了。
段需和摸了摸他的头,却被他打开了,好像不想跟任何人有关系,办完就立刻离开了。
李主任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小小的办公室里没一会儿就挤满了人,段需和礼貌地退了出去,腾出位置,也能够离开那些好奇的目光。但是他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靠着墙等了一会儿。窗外是一片建筑工地,他几年前来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建好,现在上面也并没有人在工作了,他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因为谁出了意外,就像钟旗的父亲一样。
来来往往好一会儿,中午到了,太阳高高升起,把尘土都衬托地明亮。
李主任走出门来看到他还在门口,吓了一跳:“真的没有消息啊,你留了电话,我们要是有进展,一定会联系你的。”
段需和:“李主任,不是因为这个,是钟旗的事,我想,其实要资助他也没有那么麻烦吧。需要什么手续,您跟我说就好了。”
李主任说自己要下班休息了,段需和说:“您给个面子,我请您吃饭。”
李主任叹了口气:“小段啊,你怎么不明白呢,我是为了你好,你是好人,给咱们县又出了力的,我不想你有麻烦。”
资助一个孩子怎么会是麻烦,段需和让他放心,自己是一定能够负担得起的。
段需和:“李主任,实不相瞒,钟旗的年龄对得上,我想问一下,他是从小出生在这个村里的吗?”
李主任愣了一下:“那倒不是,但也不是你丢孩子那时候来的,我记不得什么时候了,绝对不可能是他。”
段需和:“李主任,对得上年龄,出身有一点模糊的孩子,我一定要带去医院验过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