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已然察觉大事不妙,男人极力反抗,整个人拱得像一条被热水浇中的青虫,周文抬腿往他的胯下踹了两脚,抬起手看表。

“动作快些,别让先生等。”

今晚的夜色不算优美,月亮周围裹挟着一层朦胧的云雾,那是大雨将至的预兆。周文从皮带侧边取下一把小巧的金属匕首,那是他到肇荣第一年,魏照钺送他的入职礼物一把勃朗宁折刀。

五分钟后,海湾另一端的私人公寓内,魏照钺的手机收到一条彩信提醒,周文把赵经理的大拇指垫在一块对折的白色手帕上,红是红,白是白,色彩分明。

这起突发事故为周文带来的额外收益为两万元,青年拍拍裤脚,离开不断传来藻腥味儿的夜晚海滩。

另一边,海景公寓25层,魏照钺坐在卧室阳台的单人沙发上抽烟,和往常一样困意缺缺,男人看上去面色沉静,但实际上,他现在的情绪不比冲向礁石的海浪平静。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熄灭,夜黑行凶这种事,魏照钺不常做,上位者为了争夺和维护个人利益,手上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干净,但肇荣不是黑道组织,他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像个黑手党,今天的事,说到底是他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孩子发火,说来好笑,他从前为魏起泽可能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魏照钺抽完这支烟,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他的床被人霸占,祝曳时陷在床铺里,看上去没比碎纸片厚多少。男孩的下体有两处撕裂,私人医生过来处理伤口时极其不配合,整个人挣扎得像被注射了兴奋剂的实验小鼠,最后是魏照钺抱着他才勉强让医生做了消毒处理,医生给祝曳时开了消炎镇静的药,药里面有些成分使人犯困,到目前为止,祝曳时大概睡着了有两个小时。

魏照钺离开阳台,没有什么心情处理文件,他拉了只椅子坐在床边,端详起祝曳时那张让他屡次犯浑失态的脸,盯着盯着忽然想起来一点东西祝曳时,今天在电话里叫他爸爸。

这个称呼魏照钺相当陌生,作为儿子,“爸爸”这样的叫法过于亲昵,疏离且有嫌隙的父子关系使得他在私下里也称呼魏肇荣父亲,而魏肇荣则叫他的全名。然而如果是作为父亲,魏照钺不再回忆,他不是谁的父亲,他需要承认,十七年前祝茵说孩子死了那一刻,他很大程度上松了一口气。

祝曳时脱口而出的“爸爸”大约是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他不喜欢,但也没有多少兴趣继续追究。他只知道他今天为一个毛孩子剁了下三滥一根手指,他怀疑这个小鬼给他下迷魂汤了,非但如此,他还在医生上药时被祝曳时在胳膊上咬了两口,小东西仗着受伤对他造反,他现在想跟他追责。

当然不是真的追着,他只是没地方可说,他发现睡前没有祝曳时在他耳边聒噪一通,他的失眠就又发作了。男人烦躁地翘着二郎腿,祝曳时有些低烧,烧得面颊泛红,嘴巴由于呼吸不畅微微张着,有些起皮。魏照钺没照顾过什么人,但常识告诉他应该给小孩准备一点温水,于是他走到厨房,用祝曳时常用来喝果汁的水杯接了半杯热水,然而这是一只不适合盛装热水的薄壁玻璃杯,魏照钺刚把杯子从饮水机下取出来,杯子在接触到他手指的一瞬间突然胀开两道缝隙,接着,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这个场面着实有些滑稽,夜里没有住家保姆,青年总裁龇牙咧嘴地在水龙头下面冲手,他没注意身后的动静,等听到响声转过头,祝曳时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

“先生,出了什么事吗,我好像听见玻璃碎了。”少年的嗓音十分沙哑,他之前哭得厉害,眼眶通红,可怜得不像话。

魏照钺从不知道自己能蠢到这个地步,男人有些窘迫,背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祝曳时,“没什么,破了个杯子,别进来,回床上去。”

“那您受伤了么?”祝曳时的脑子不太清醒,坚持要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