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撞上地板的一刹那,满口血腥让祝曳时以为自己磕掉了牙。
“跑、快跑...”祝曳时双眼模糊,从鼻孔到下颌全是粘腻的血和鼻涕,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别管我了,快跑...”
“英雄救美啊?”魏起泽抓住祝曳时的头发,像拎一只脖子断掉的鸡,“有这点道德怎么当初不躲得远远的?怎么偏要等到把所有人都祸害个遍又在这儿装可怜啊!?”
“要不是他这么护着你,我真想立刻把你宰了。”魏起泽抬起右手,反手又给了祝曳时一个耳光,“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完完全全的错误!”
护士攀住床沿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很快满走廊都是惊惶凄厉的呼救。
刚才那一下把祝曳时摔蒙了,血顺着他的下颌一路蜿蜒到锁骨,染红了病服也糊住了他的鼓膜,在骤然静音的风暴中心,他奇异地找到了最初的意识。
他曾信誓旦旦地以为,爱是他与魏照钺共同获得救赎的最优解。无论重来几千遍,他都真心爱魏照钺。
他的爱比阴沟里的水蛭还见不得人,却也比狼嘴里的白沫*还要冥顽不化。
是谁规定儿子不能爱自己的父亲,又是谁规定儿子与父亲做爱就要受到惩罚。他缓缓张开嘴,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嗡嗡作响的颅腔给了他一条指引,在魏起泽余光所不能即的地方,他摸到了一把护士掉落的剪刀。
“我没有错...”祝曳时梗起脖子,满身血腥:“谁让我出生...谁就得爱我...”
魏起泽没听清他含糊的低语,祝曳时也没听到门外凌乱的脚步,他从身后取出前端锋利狭长的医用剪刀,引颈向上,喃喃自语了一声“爸爸”。
那是两年前他最后一次叫魏照钺爸爸。
魏照钺接住了祝曳时刺向自己的刀刃,却没能接住亲生儿子始终未曾拼凑完整的心脏。
那天之后祝曳时昏迷了整整四天,车祸受到的脑部创伤被二次加重,手术过程中他的生命体征一降再降,直到第五天苏醒,他差点忘记了如何说话。
他一度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魏照钺在他身侧长跪不起,心想是谁造就了这样的局面。
他变得极易惊惧,如果说从前的失忆是伪装,那后来他对所有人的闪躲才是真正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
他的灵魂随着他的肉体一起脱了相,白天流泪,半夜惊醒,魏照钺抱着他从凌晨坐到日出,再在他稍微意识清醒之后马上消失在他的病房。
他似乎的确进入了短暂的失忆,会在魏照钺悄悄进屋给他压被子时问他是谁。
原本近在眼前的出院日期被拉得无限远。在立秋后的那个早上,晨风一夜转凉,钻进室内在祝曳时胸口吹出一个小小的洞,他依稀记起有些重要的事还没有问,于是破天荒叫住了正准备去天台给他晒衣服的魏照钺。
“他,你弟弟,他说他能让你不坐牢,是真的么?”祝曳时歪着脑袋,眼神里既没有光也没有魏照钺,好像话是无意识问出来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问题,让魏照钺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震悟,他好像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祝曳时之前会装作不认识他。
他说不出话,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内,心脏以祝曳时为分界线被轻而易举撕成两半。
“还有你之前要送我出国,也是真的吧?”祝曳时扭头看向窗外,一点余光也不想分给魏照钺,“送我走吧,对谁都好。”
立秋之后的苍穹升得无比遥远,祝曳时坐着轮椅,抬头望见航站楼飞起的檐角,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建筑以外的世界是天和阳光,是从前肇荣的大楼太高,遮住了他的童年和青春期。
四名医护和保姆围着他,把他圈在魏照钺之外。进入特殊通道前,他忽然想回过头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