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跟没跟你说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

“没有。”周文只能照实回答。

“那算了,我不回去,让你白跑一趟。”

祝曳时回到阳台继续擦头发,今早下了一点雨,阳台窗户只有一半是玻璃,另一半碎了两条裂痕用硬纸板挡着,使得这个时候屋里光线还不太好。他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和短裤,从脚趾到锁骨全部骨节分明,站在上个世纪仓促建成的砖混旧屋里,有一种浸泡过冰水的可怜。

周文站在客厅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那不回去,周叔带你下楼吃早饭吧。”

祝曳时没叫过谁叔叔,他糟糕的出生使得他没见过除了祝茵以外的亲人。周文就近找了一家早点铺,包子烧卖什么的点了一堆,豆浆的热气扑在祝曳时脸上时,周文让他叫叔叔的事还叫他愣神。

“下半年就上高三了吧?听先、听人说你的成绩很好。”周文揭掉奶黄包下面的油纸,放到祝曳时碗里。

“他还跟你说这些?”

“他也会和别人聊天。”

“哦...”祝曳时低下头,浅浅咬掉一点包子皮,“我以为他平时都只谈生意上的事。”

“他也是普通人,也会有私心。”

“我算不上他的私心,他的私心只有他自己。”祝曳时把奶黄包放在一边,闷头喝豆浆,盛豆浆的是很常见的黄色塑料碗,一端起来,几乎挡住了他整张脸。

周文见他把自己埋在后面不愿意出来,不禁婉尔,“那你好好吃饭,周叔先回去。”说着,放了一小叠钞票在祝曳时旁边,“先生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去医院看看他。好好念书,以后如果遇到任何麻烦,随时可以联系我。”

周文招呼早点铺的老板娘过来结账,点了一桌子东西也才不过四十几块钱。周文整理好挽出褶皱的袖子,起身和祝曳时道别,祝曳时却在这时叫住他,小声问:“他病了?”

祝曳时怀疑这是老狮子的狐狸助理故意给他下的套,然而他坐在后排,捧着一塑料袋没吃完的早饭,拿人手短,还是对周文说了谢谢。

“小曳别客气,长身体的年纪,多吃点。”周文点开音乐广播,翻到一首摇滚乐,问他:“年轻人是不是更喜欢这样的曲子?”

“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祝曳时望向窗外,想了想,“有魏照钺平时爱听的么?”

“还真是巧,先生也没有什么特别偏爱的曲子。”

“那就放周叔喜欢的吧。”

祝曳时向后靠上椅背,不禁回味周文说的“巧”。确实很巧,他和魏照钺都喜欢吃甜食,都对音乐不敏感,都长着在男人脸上有些违和的眼睛,但这都不算巧,巧的是他们的基因相似度超过99.95%。

但最大的巧合,并不能赐予他们最大的和谐。当半个小时以后祝曳时走进不止一次光顾的私家医院,魏照钺正在顶楼的VIP病房输液,男人西装脱在一边,面朝窗户笔直地坐在床边,一手扎针,一手握笔在膝盖的资料册上勾勾划划。

一只手翻页不方便,没看多久,书页夹着笔滚到地上,魏照钺只好拉过输液架,整个人像一只虾一样拱起后背缩到床下去捡。祝曳时就是在这时结束围观,推开门和周文一起进去。

“他不愿意回来是不是?没关系,我派了人在那边楼下守着,你明天再去。”这是祝曳时第一次从魏照钺口中听到他这样和蔼地与下属讲话,事情还是关于他。一时间,可笑、荒谬、还有不合时宜应该杖毙的心疼都挤进他薄薄的胸腔。

“那间别墅的钥匙我已经给你了,到时候你直接...”魏照钺艰难地站起身,下一秒,他看向门口,平静的表情碎了个全部:“你怎么把他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