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润见他接了,才心安理得地继续吃着。

夜里一瞬只听得温亭润糯糯地咀嚼,温东岳见他快吃完,才躺下。又见他也来回翻滚睡不着,不禁问道:“怎的想要拜温东岳?”

“……”

“他不过是个挂牌先生,腹中无真知,万不如‘百泉六儒’。殿试时也不一定能在皇帝那儿为你推荐美言。”

“……”

“他既无法教你实学,又无法于你在科举上行便利。好好的,选他做甚。”

而且是个军王爷,脾气臭,难伺候。

“又或者,你想没想过,你想拜他他却不愿收你?”

“……”

温亭润仍旧闷着头,一言不发。

倒是真让温东岳稀奇了。

古来南瑶国,百泉书院的讲书,除了是大儒名家,基本也是天子近臣,尤以“百泉六儒”闻名。十一月过院试进到百泉书院的学生,便要择院中各讲书为师,进行修习。

南瑶科举,走书院这条路是允许殿试时被举荐的,所以这师不能乱拜。

名声学识要考虑,是否深得帝心也要考虑。毕竟殿试紧张瑟缩之时,亲师重臣的极力举荐,会让皇帝多加青睐。

没人不动心,没人不谨慎。

“喂,喂”

温东岳气得想抽人,这孩子,怎的一问话来就哑巴。

“谁教的你答不应声?”

“……”

“我年长你许多,好歹算你长辈,同你说了这么些话,你不叫人便罢了,总该出个声。”

“……”

温东岳哼了一声,压下心中怒火,翻过身背对温亭润,一双鹰眼要把墙灼出个洞。

过了很久,温东岳依然毫无睡意,夜深得像碎了的墨缸,冬夜无虫,只有西风。

等久到温东岳以为自己快睡了,才在暗里听得很小的一声。

“我就要拜他。”

“……”

“我不管,我就要拜他。”

声小如针落,温东岳却听得分明。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心中期许的答案,总之一听完,才终于肯昏昏然睡去。

清晨醒来,床侧已无人影,小饭桌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柿饼。

“朝朝盐水幕幕糖,养胃之……”

念了一半才觉无人听,将柿饼揣进袖兜,闭嘴下楼回近郊别院了。

三天后,百泉书院院试开考,又过三天放小榜,取录者一百。

再过一天,下午,封京西南的近郊,百泉书院门口喧闹如市。一顶顶草棚支起来,是学生来投贴拜师了。

书院近十名讲书坐于帐中,草帐一字排开,各相间十米。温东岳带着护卫燕风,因身份贵重居正中,六儒左右各三,其余按职依次排开。

能入书院者绝非等闲,能得几个同道近乡的好学生,丰羽翼富门庭。虽有拉帮之嫌,却也挑的是真才实学。不怪乎讲书们亲临。

学生们着急选老师,老师们也着急选学生。

这原本是放在各讲书私宅里进行,但时间太久,讲书们挑来挑去,学生们选来选去。耗时一月不止,小皇帝听闻,当即拍案。

就地选,答问为主,时间短内容自由。虽环境嘈杂,却能查临时之辩,又可验沉着德行。

于是草棚下,切切辩论声,扬扬诵经声,围观叫好声。伏案疾笔者,垂头苦思者,围观拍手者。

众生百态,世俗万象。

每个讲书前,都排了近乎十人,得通者抱着自己的州籍私件,去书院书办处行登记,再选斋舍,便正式是这书院学生了。

温东岳的摊子前也热闹,可热闹半天,他也渐渐看出来,这群学生并不真想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