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杨傅忽然发出一声玩味的嗤笑。

在小小的车厢里显得突兀异常。

大约三年后他才琢磨出来,杨傅那声笑意味着什么他恐怕早就看出吉克阿木对他父亲的恋慕之情。

这一定是正确答案,由此,以往所有破碎的线索都被串联起来。杨傅临走时的劝告、他父亲的遗言、甚至姐姐放心让他跟来凉山,可能都出于此。

只见一面便能看穿他人所想,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对于擅长观察人心的杨傅而言,这是很自然的推断。而他,却是以这么荒谬又耻辱的方式得知的。

妈的!

沈景瑜拾起一个枕头,狠狠砸向墙壁。枕头噗通一声,又掉回床上,沉默地承受。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也会输给他!

什么都输给他。从学生时代开始,成绩、奖学金、人际,沈景瑜从没赢过。哪怕是在情爱上,杨傅也牢牢把握主动权,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示弱与依恋只是控制他的法宝,他那些对杨傅的怜悯恐怕只会为看客大人们徒增笑料。

…妈的。

沈景瑜又咒骂一声。他冷静过后便开始感到尴尬与烦躁。吉克阿木对沈家一片赤诚:他在沈岳阳病重之际提出捐肝、陪沈岳阳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一段;又在沈景瑜苦闷之际带他来凉山,任劳任怨地为他操持在这里的生活。他从未要求过什么,而沈家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父亲、他姐姐,都做到了对他最好的,又尚且保有一份可进可退的体面。

只有沈景瑜自己,在这种时候不顾他的意愿,将他看作是可以取悦自己的性爱玩具,在脑海中肆意褒玩。

将性爱视作能治愈他的工具。

他恐怕是在名为“杨傅”这样的鲍肆中浸淫已久,也逐渐变得臭不可闻。

算了吧。他又何必在乎这么多。

如今沈岳阳已经逝去,这份情爱也转为一首无头诗,交杂着感恩、苦闷与悲情,终究画不上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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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两人照常打招呼,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吉克阿木或许明白,在那小小的房间里沈景瑜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然而成年人的世界,许多事情原就不必说得直白。他大可以隐瞒那些情感,与沈景瑜欢爱一场,可他却有自己的考量与原则。

这只会成为沈景瑜凉山之行的一个小插曲。

他后来倒真开始享受了,享受清新的空气,鸟鸣,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

吉克阿木要替阿嬷做农活,他说家里的两亩地必须要赶上时节种上,否则阿嬷又非要自己做,他怕阿嬷腰又坏了。清晨便荷锄而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彻底顾不上他。他便跟着阿嬷去镇上集市,陪她卖卖小手工艺品。

阿嬷是会说一点汉语的,大概是“好多钱”*“这个那个”以及一些数字一类。他也学了些彝语,例如“耶茹”便是“土豆”,他想大概是“洋芋”的音译。

集市上也没什么特别的,众人围在一块黄土空地上,将自己的货架放下,便开始和往来的人吆喝。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还带着包头,有些偶尔会穿彝族服饰,年轻一些的大都一副现代人打扮。沈景瑜围着吉克阿木给他的彝族坎肩,有些不伦不类的。

回去的路上阿嬷便会牵他的手,嘴里念叨他听不懂的话,偶尔又伸出两三根指头向他示意,接着从兜里掏出一点纸币,要递到他手里。吉克阿木说老人家就是这样,一辈子勤劳节俭,能给孙辈封几个红包便是很开心的事。

沈景瑜是不可能收的。

几番推脱后,某一天,阿嬷不再给他拿钱,反而从怀里拿出一个艳红色的物件。沈景瑜仔细一看,竟是个包装简陋的波板糖,看起来廉价,却一点也不影响他感受阿嬷的心意。在阿嬷心里,大概还把他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