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见惯了人情冷暖。
“在那个年代,堕胎手术需要单位开具的证明,那张证明,现在还收在老宅里,我见过。”
杨傅轻描淡写地说着,沈景瑜拉紧他的手,他又轻笑一声表示安慰。
“不知道为什么,她改变了主意。”
年幼的杨傅是问不到这种事的,杨玄对此三缄其口,而他只能猜测。总之,可能是身体的缘故,又或是因为与杨臻的相处给予了她一点当母亲的自信,张馨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1990年的春夏相交之际,杨傅降生在市立妇幼保健院中。
他的降生并没有为这个家庭带来多少幸福或愉悦,因为在诞下他不久,张馨便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与神经衰弱。
这个孩子的降生于她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像原来设想的那样,成为一个淡然自若的,真正的母亲。
她患上厌食症,吃不下任何东西,并且,来自婴儿的任何声响都会使她癫狂。她会大叫着痛哭,叫家人将婴儿抱到远处。
产后恶露与严重的堵奶使她痛不欲生,生产时因为难产的缘故,杨傅的一条腿捅穿她的阴道,使得阴道与直肠间脆弱的隔断被打破,换药拆线时她会在病房内尖叫,说自己想死。她曾尝试过爬上窗台自杀,好在都被及时拦下来。最后,杨玄不得不时刻陪在她身边,才使得她稍微稳定下来。
为了给她养病,杨玄辞去大城市的工作,带着妻儿回到故乡。原以为宁静祥和的海边小城会对她的病情有好处,结果却事与愿违。
在生下杨傅的第二年,张馨留下一封亲笔信,接着便不见了踪迹。
她抛下使她痛苦万分的儿子,与同时充斥着温暖与悲情的家庭,去寻找能真正疗愈自己的生活。
一个幸福的家庭再一次破碎,年幼的孩子失去了他的母亲。
听到这里,沈景瑜已经头皮发麻,从他的专业出发,他很难去责怪这样一个饱受折磨的病人。而情感上,他又为此感到非常难过。他自己的降生是被期望着,被祝福的,成长的过程中,尽管家庭经历过巨大波折,他也有疼他至深的父亲与姐姐,因而家庭与他而言是最后的港湾,他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爱与温情的家庭,更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看起来那样完美的,总是笑盈盈的,作为掌控者的杨傅,唯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