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活头。

这位三少奶奶嫁过去,当晚,三少爷就能喝粥。后头,照顾得也是周周致致,只不晓得怎么三少爷头七一过,就要赶他。

有的说,是他看三爷不成,跟大爷和二爷勾勾搭搭。也有的说,是他自个儿求的。但说这些的人,总不忘提一嘴他命好,听说从卢家出来,得了好一笔钱哩。卢老太太心善。

离了卢家,周澜也没回下关村,在上关村尾,拿钱打了个小院,过活下来。头半年,他那儿门前可不干净,好些个流氓地痞子,有事没事敲他的门。段行就不止撞见过一回。

他记得最深的一回,是周澜给那人开了门。

门一开,那人眼睛便黏在周澜身上,嘴上嘻嘻的,“你都跟大爷二爷睡了,跟我睡一晚就不成?”

周澜听了不笑也不怒,扔出把柴刀来,“成啊,正好我家里这把柴刀豁口了。”那人瞧眼柴刀又瞅眼他,骂句,“不识趣的婊子。”一路嘴上不干不净的走了。

那人走后,周澜不掩门也不拾刀,转眼瞧向十几步外的段行,“怎么着,你排他后边,也要进我的门?”

那是段行头一回见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挨他瞪心紧张得不行,都结巴,“没,没呢,我过路。”逃也似的走了。

按理儿,他和他,再不能有第二面。原因段行谁也没告诉,那天晚上他回去,夜里梦见周澜,还那样儿瞪他,可……可后来他倒冲他笑。早上醒了,裤子都是湿的,偷摸洗了,再不敢打村尾去。

如果不是第二年,大旱,地里的收成坏极了,他也不敢偷周澜家的鸡。

打了院子,周澜也不闲着,他在上关村没地,就上山找药材卖,除了嚼用,还能剩点,加上卢家给的,不少一笔。他嫌院里空,养了不少鸡鸭,鸡鸭生了蛋也能换钱。是以那年村里大半靠天吃饭的,倒没他自在。

第一回,段行得手的很顺利,一只母鸡囫囵一顿吃了,发誓没下回,可下回还是去。周澜多聪明,第二次就没让他得手,抓着他。两人一照面,周澜竟还记得他,“你婶子还不让你吃饱饭?”

段行没吱声,剃不久才长出来的头茬泛着青,老大个人,缩得比墙矮,身上衣服也旧,多揉揉能烂了。

周澜盯了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一手拎着鸡,一手拖他进院子里。段行在院里傻站了一会儿,周澜既不骂他也不说要请婶子过来赔鸡,他心里惴惴的闹着,瞧着周澜拎鸡进灶屋,坐院角劈柴去。

日头开始偏西,他也不敢停,直到周澜出来,前后两次,石桌上摆了三样,一锅鸡一锅饭一碟笋,让他停手,“得了,甭劈了。”

段行听话,停手后并不靠过来,“那,那我先回去了,我婶子这会儿指定找我呢。”

不等他走到门槛,周澜叫住他,“怎么着,不是要偷,我这儿做好请你吃,你还不敢了?怂包。”

咬咬唇,段行深吸口气转过来看他。

这回,夕阳照的周澜比上回还好看。段行脑里略过那些囫囵话,盯他眉毛眼睛嘴巴,声音干巴巴的,“我怎么不敢?”几步上前坐下,就就着锅,吃饭。

“哼。”周澜笑他,等他吃了一大半才说,下命令似的,“你明儿,后儿,后后儿,都得来给我劈柴,得把那两面墙都给我摞满。”

“行。”嚼着鸡肉,抬头的时候段行趁机又盯他一眼,把他耳朵上的绒毛看得仔细,“我吃了你的鸡,该你的。”

周澜不驳,另拿了个碗,从他锅里剩下的舀出一碗干净能吃的,“真能吃,饿死你活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