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按在座首,赵鸿飞在他右手边,他聪明的,忙把梁玉洲按在严雪楼的左手边。

不一会儿功夫,玲珑春亦来了。她没了戏台上的打扮,整个人着家常,梳两条辫子,很是伶俐秀丽,一进来,赵鸿飞就瞧呆了眼。待她由蒋大娘招呼到他旁边坐下,才回神,讷讷喝尽面前的酒。

既是为谢人家做的一餐饭,动筷前,少不得玲珑春一席话,严雪楼侧头听着,目光落在梁玉洲脸上。他方才拿筷子点酒喝,听到姐姐说话,忙不迭放开,脸在灯下生出些淡淡的窘,严雪楼暗自把一切看着,忍不住抿起唇角,要笑。

玲珑春话说完,严雪楼大大方方喝了她这杯敬酒,亮了杯底,说了句漂亮话,“我可不为别的,为的是往后还能听着玲珑春唱《贵妃醉酒》。”

此话一出,四人皆笑,气氛就此活泛,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饭后,玲珑春又留他俩下来的打牌。蒋大娘也觉得好,忙撤了饭菜碗筷,沏了壶茶,把瓜子核桃端出来,招呼两位大爷。

四位牌脚,梁玉洲是里头最不会的那个,一路炮点下来,玲珑春赢的,还不够他输出去的。严雪楼瞧他放牌越发小心的样子,哪里舍得,便说梁玉洲输了算他的。

四人一直打到夜里十二点钟,才散。

夜深,巷子里又没灯,蒋大娘便让梁玉洲提了灯笼,送两位大爷出到巷子口。

赵鸿飞可识趣,听梁玉洲在后边招呼他,只摆摆手,“这儿我来得熟,严大爷可是第一回来,你提灯笼仔细着他。”

严雪楼和他前后只隔盏灯笼的距离,边走边和他说话,“几岁?”梁玉洲倒没直接答,“我小姐姐三岁,大爷一算,就知我几岁了。”

严雪楼低低笑着,那就是十九了,他也不说,又问:“听赵大爷说,你还识得字。”

梁玉洲最怕别人问这个,灯笼出来的光晕在地上乱晃,咬声答:“一点儿。”严雪楼听罢,忽然站定,梁玉洲以为他碰着什么石子,忙不迭提起灯笼,照他的神色,“大爷,你哪儿疼嘛?”

他一照,不仅把严雪楼照清了,自己也在晕黄的灯笼火边,给照得一清二楚。

“因着你姐姐,我见过你几回,那日在和祥饭店,没给你解围,你可恼我了?”

梁玉洲预想他要说什么,没想是这个,“噗嗤”一笑,“不恼。”他笑意晃在眼里头,格外真似的,摇着头,“我不恼大爷。”

严雪楼听着,心给打了下一样的麻。才觉得,出了那么一大笔钱,换来这五个字,却也不亏。

他听梁玉洲说不会恼他,步子才动,俩人慢慢走出巷子。车里已坐下了赵鸿飞,只等严雪楼坐进去。

他走几步,临近车又走回来,朝梁玉洲说:“赶哪天我和赵大爷叫人来请你姐姐去吃馆子,你得一块来。”

他这话,梁玉洲听不明白,却也点头,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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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过几天就是冬至,天儿愈冷,严雪楼便也日日待在家里,教银行经理与当铺掌事日日把账簿送来予他瞧,乐的得闲几日,陪玉音丫头玩。

丫头片子几天不见他二伯,冬至晚饭上可念了几回。严雪楼听了心想,明儿便送她过赵鸿飞那儿待几天,保准儿几日后,小丫头片子得泪眼巴巴的给送回来。

冬至吃得丰盛,除饺子外,还做了几道大菜,其中一道新厨子做的冬笋炖腊排骨,汤郁不腻,很合严雪楼的口味。他一高兴,干脆连了厨子在内,一并赏了钱,是各人都欢喜了。

吃了饭,他有点酒意蒸脸,没多久就睡下。迷糊听了外头刮的北风,扑簌簌,又下起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