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正了,拿了碟子里的核桃剥,“去佛寺那回,你不是喝醉了,可记着我说过什么话?”

梁玉洲摇摇头,低头也拿个核桃剥起来,脑内乱七八糟的想着那晚,冷不丁听严雪楼轻声一笑,紧接着,手便被他捧了过去,兜了一手心核桃仁。

他抬头,对上严雪楼的眼,“我说,我要的是你,并不是你姐姐,你一点儿不记得了。”

严雪楼收压着情绪,“这回,我清清楚楚又说一遍予你听,你……”他住口,自嘲也似的笑了一笑,“你会记着吗?”

梁玉洲低头瞧手心一捧核桃,兀自让那心怦怦跳着,管不住,震得胸腔有些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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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戏腔方鼓点似的猛烈窜入梁玉洲的耳朵,他如梦初醒,一挣手,脱了严雪楼的握,掌心核桃仁抖落下几颗。

他瞧着眼前的栏杆,听着楼下那戏腔与偶尔的喝彩声,一阵阵的热腾上脸来,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样儿,也不敢扭头瞧严雪楼是什么样儿,半晌才低头晓得自己掌心出了许多汗,攥住剩下的几颗核桃仁,湿黏的藏在腰后。

严雪楼乍然给他挣脱了手,先是一愣,而后绷住了脸,他照常是没什么主意了才会这样,瞥了一眼梁玉洲的侧脸,拿捏不准主意,只能低头瞧楼下的戏。

一下子,俩人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各自背后都一层热汗,好似两个被人硬按在这儿看戏的苦命人。

梁玉洲到底年轻,实在是坐不住,这出《玉堂春》刚唱完,戏台上桌椅还在撤,便站起来,跟严雪楼说:“大爷,我想回去,成吗?”他低着头,严雪楼的手要伸不伸,堪堪垂落在半空,慢慢才收回去。

“也好。”他也站起来,扭头撇开脸,“我送你回罢。”话撂,梁玉洲先往外走,严雪楼也只得跟上。回程一路,俩人没有再说话。

车到苦茶巷子,严雪楼悬着颗不上不下的心,胸口憋了大团的话,实在也没法送梁玉洲进去,便打发车夫,自个儿坐在车窗旁,睁眼看人进了那小门。

他仰躺着吁出口长气,不料想的,是高高兴兴来,捧着这颗酸苦的心回去,还弄不明白人的意思。

汽车夫折返后,扭头照例问:“大爷,还到哪儿去?”

严雪楼摇摇头,“哪儿也不去,回家罢。”

到家是下午三点多钟,开晚饭还太早,老妈子便给严雪楼端上牛乳与点心,瞧他面色不大好,没多说什么,退了出去。

严雪楼斜靠着椅背,低头状似在瞧面前的牛乳,其实目光飘忽,只在想事。也不是别的,就是想今儿个自己是不太着急了。

想一会儿,靠累了一边肩便转另一边,就这样反反复复,等喝起牛乳,已是冷了,点心也凉了,软腻发甜,吃几口便扔在一边,走进东屋去,睡在床上

不知什么时候,外边传进老妈子收拾的声音,严雪楼躺在床上吩咐:“秋妈,晚饭甭开了,我不愿吃。”

老妈子端着牛乳杯子与点心碟子,走到帘子旁回问:“大爷是怎么了,不舒服吗?”严雪楼一翻身,“没怎么,我想睡了,玉音丫头可别吵着要我陪她玩。”

“嗳!”老妈子应声,低头在屋门旁站了会儿,去找乳妈说话。

严雪楼想了一下午,心神不宁。窗户纸上的光越来越暗淡,是屋外的天黑了,他也不开灯,就这样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