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车都提前叫好了,刚走到校门口,徐远川的电话又回过来,问陈风什么事那么着急。

陈风一愣,“我没事儿啊,我问你有没有事儿?你声音怎么了,感冒?”

徐远川也一愣,接着吸了吸鼻子,说:“对,有点儿,昨晚嫌热,开空调了。”

陈风:“确定?”

徐远川:“有什么不确定?”

陈风还是有点不放心,“…我是不是来晚了,所以你才这么说?”

后来回答陈风的人是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他说:“小川发烧了,让他早点儿休息好吗?”

陈风想说“那我明天去看他”,一个“那”字刚发出半个音节,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提前叫好的车打着双闪停在马路对面,陈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坐进了车里。

外地人打车多少有点被绕路的风险,陈风看着偏离导航的路线,催了司机师傅好几次“能不能快点儿”,司机师傅一脸悠闲,用一口方言似的普通话告诉陈风他走的才是最近的路。

可到地方了还是接近晚上十点。

陈风付了钱下车,向开着车窗的司机师傅确认:“确定是这地方吗?”

司机师傅还是那副悠闲的样子,“是这里没错,美术学院西南门正对面,这地方是美院的人拿来搞艺术的,就长这样,晚上没灯看着渗人,啊,没走错。”

陈风只好点点头,面对大片的集装箱和脚下的荒草,觉得这里还不如在北城上小学时那座恐怖的后山。

他默念了一句“搞艺术的真特么牛逼”,然后打着手电筒往里走。

原本没觉得有多可怕,他向来是一个人半夜三更看鬼片也能关着灯打哈欠的人,结果手电的光扫过集装箱深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突然从黑暗中窜出几条野狗,吓得他一动不敢动,开始在心里翻开日记本,写假如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希望能给我留个全尸。

几条野狗发出喘气的声音,围着陈风不停地绕圈,陈风闭着眼睛深呼吸,在心里倒数了五个数,然后打着手电继续走。

他心想就这么着吧,万一真出点什么意外,郑贤礼说不定还能在检查他遗物的时候翻看到他日记里写了快两年的告白。

就是有点狗屁不通。

走过最前面一大片红蓝色的集装箱,再往后就能看见光了。

这光大概是从百叶窗透出来的,一道一道,又细又长。

陈风默默骂了一句自己为什么又不戴眼镜,根本看不清最前方的集装箱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里面,眯起眼睛也只能吃力地看出这个集装箱和身后那片用来当拍照背景的摆设不是同一种,更长一些,空间更大,上下两个堆在一起,但又不太整齐,四个角都是错开的。

野狗开始叫了,从陈风身后越过,飞奔到那个有光传来的集装箱外。

陈风又走近了一些,近到能听见密闭空间里的声音了,才看清这个集装箱到底是什么样子--黑色的底上遍布涂鸦,有一长一宽两个面是纯透明的,装着白色的百叶窗。两层都是这样,看起来确实挺“艺术”,只不过陈风没看懂,这是水泥建筑故意设计成这个形状,还是真就是用集装箱改造的。这第二层怎么上去,向上攀爬,还是里面有楼梯?

不过这些问题没来得及思考,他听见了徐远川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问:“能不能放过我?”

野狗的爪子在玻璃面上抓出刺耳的声音,这让陈风放弃了一脚把门踹开的想法,他怕自己动静稍大一点,就会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带着疼痛献祭。

但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给徐远川打电话试探一下时,郑贤礼先给他打电话了。

空荡的地方,又在寂静的黑夜,手机铃声的音量都仿佛加倍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