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从交瘁的心力中勉强再分出一点来。我抬起手臂给他看:“只是一点小小的擦伤。”“是吗?那就好。”
“父亲……”我犹豫许久,终于打算告诉他连妈妈我都没有说的那件事,“前天雷雨夜的时候,安德鲁森很害怕,我就出来找妈妈。然后……然后,我好像看见了他……留夫人。”父亲陡然抓住了我的手臂,他的力气之大弄得我瞬间眼泪都出来了。
“你说什么!”他的眼睛变得雪亮,死死地盯着我,“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哭着战战兢兢地回道:“我看见了留夫人……他站在妈妈的房间门口……很可怕,他的脸有半边都是、都是烧焦的样子……呜呜呜哇!他朝我扑过来……父亲!我太害怕了啊……”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他被烧焦了?啊?!”父亲逼迫般地追问我,可我哭得厉害再也回答不了他什么。父亲眼里燃起的光亮又渐渐熄灭了,他倾身把头颅压在我稚嫩的肩膀上。我依稀听见他哽咽的声音:“原来是这样……他到底,还是喜欢你。”
然后我感到肩上一片濡湿蔓延开来。
我第一次见父亲哭,才觉得这样威名显赫的人也会变得如此脆弱。可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是一颗参天巨木,我是一根小草,我的荫庇怎能为他阻拦风雨,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留夫人死后不久,原本的家庭医生吉川也辞职了。他照顾过因好奇心太重而屡有小伤的我,为了表示感谢,妈妈要我拿一点小礼物送给他。我来到他的房前,见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吉川在和谁通话。
“是的,爸爸。这件事是真的……”
“我也没有想到怎么会这样,留叔叔他一直、一直都很好啊……”
“我知道,如果不是他就没有我们父子重逢的机会。我能上大学、能学医都是因为有他的照拂。所以我才会来这里,希望帮上他一点忙……”
“或许这就是他的选择。”
“可是我、可是我……对不起,爸爸……”
这个总是维持着医者冷静的年轻人,竟然是这个家中除了父亲之外还能为留夫人如此伤心恸哭的人。从零散的话语中我听出了一些他们之间的渊源,但仍不能猜透全部。我不忍打扰他,将小礼物放在门口就走了。
雷雨过后,天空如洗。我望向窗外,院里的花草们又恢复了争奇斗艳的姿态。
就是那只种一株向日葵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IF线BE(完)
那个男人死后,塞缪尔夫人一直担心父亲会一蹶不振。但好在父亲虽然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仍是又成为了众人眼中堪称传奇的元帅。不过只有我知道,父亲脑袋里的某处似乎变得不正常了。“他怎么会死呢?他的命那么大,曾经两度面临必死绝境最后也都活了下来……他怎么会死呢……”每当他这样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人发问的时候,我也回答不上来。
说到底,我也不知道那个晚上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真是留夫人本人,那他贴在我妈妈房间上的血手会留下痕迹,也不可能以那种超越人类的速度来到即将摔倒的我的面前。而佣人也检查过了,那个走廊上只有被风吹得翻涌的落地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