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扰百姓生活,军队行军多走在城郊,白日里赶路,夜里扎营。扎营通常只扎在溪流湖泊旁,以供用水。若遇到大江激流,军队则会驻扎在地势较高之处,以防敌军用江河来做文章。
也就是在夜中,羊稚才知道军中汉子是如何洗澡的。他总以为,军中条件艰苦,将士们只是遇河而浴,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若是离水流近,三两汉子结伴同行,脖子里挂着用来擦身的帕子就去了。若是离水流远,精骑军就会搭建竹管引水架构,将水流引到搭建起来的洗澡房,二三十人一队,洁身沐浴。
如今是冬日,精骑军竟也不怕河水冰凉刺骨,依旧光着膀子去。那日二人去河边散步,河中突然窜出十几个汉子,见着阮榆,一个个光着屁股朝岸上跑,惊的羊稚目瞪口呆。
阮榆捂住羊稚的眼睛,把他们斥走了。阮榆还同他说,精骑军是朝国最顶尖的军队,个个身强体壮,冬日也时常沐浴游泳,掌握对了方法,很能强身健体。
军中生活确一点儿也不单调。阮榆掌军,禁止军营饮酒赌博,行狎妓之风。为了舒缓战事压力,军营若有闲暇时光,时常打军球,围场赛马,竞技打猎,既能增进行伍默契,又能振奋士气。
如今战事已歇,羊稚没见过两军交战的景象,但心里知道那只会比想象中惨烈万倍。白骨露野,干戈满目。于是情不自禁,偷偷抱了阮榆许多次。
军队赶到京城,正是正月十五前夕,京城被欢庆与年色包裹,处处都在开灯祈福迎十五。精骑军卸下重甲,拿着丰厚犒赏回家团聚。
羊房官复原职,可他知道自己不会久留于此,于是将吏部重担寄托在学生身上。
那些个学生,尽管各有其性,对待官职使命,一个个却都如同羊房一般规正。尊崇教诲,为官者,民为上。
而羊房早已打算清楚,若时机成熟,吏部坚稳,他就辞官回乡,带着儿子回柳城老家,在埋葬爱妻的山脚下建一竹堂,修身养性,安享余生。
他想把自私攫取的翅膀还给儿子,任他飞到哪去,行至何方。
将军府内,阮榆和羊稚立在一处居所外,屋内住着那看似铁石心肠的阮家长兄。许久后,大门敞开,走出一个婢女,将手中书信递予阮榆,告诉他们,阮松已经收拾行装,昨日去往崂山,想要对他们说的话都在信中。
阮榆拆开信封,看了信,朝羊稚露出一个卸下重担的宽慰笑容。
阮松生气,只是误以为弟弟为一个人而辜负满城百姓,损了阮家声誉,伤了黎民之心。如今阮榆大获全胜,精骑军损伤微乎其微,自然解了他的心结。
又加之他这一段时日深夜沉思,竟觉得满心疲惫。自年少从军,伤了双腿,他似乎从没有让自己欢快起来,心中总有负担,担心下面几个弟妹生活不如意,因此很少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驻足以观,冥想沉思,或许,他真应该听从阮榆的话,去崂山修书,做自己真正喜爱的事。
至于不听话的弟弟,算了,随他去吧,自有他的缘法。
信中只字未提准许他们二人在一起的话,可阮榆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
羊稚见他笑,忙问道:“大公子说了什么?”
阮榆牵着他往外走,回道:“大哥说他想通了,要去崂山修书,过神仙日子。还祝你我白头相守,幸福喜乐。”
“怎么会?”羊稚睁圆了眸子,脑海中映出了月前阮松指摘哭骂自己的情形。
阮榆见他攀着自己问个不停,低头堵住了他的嘴,满院都是下人,这蓦然一吻,吓的羊稚缩了起来,推着阮榆出院。
正月十五的烟火是一年中最繁盛的夜色景象,漫天星火彩沙在夜空绽着,氤氲笼罩烟霞,将本该独属星月的夜色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