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房手上一僵,似是被震住,久久没有反应。

羊稚低垂双目,又想起那只黑鹅,初见时,还是在鹅棚边,此时想来,原来竟是命运使然,早就有所揭示,那只黑鹅就是爹爹,而自己就是那颗白鹭蛋。

羊稚低笑一声, 眼眶里砸出两颗泪: ""若你与娘生的是个正常男子,娘就不会疯。父亲端肃,母亲温婉,他一定自小聪慧,得人赏识,年纪轻轻便盛名在京,家慈子孝,你们一家三口,美满幸福,若不是我……”

话未说完,羊房便给了他一巴掌,羊稚偏过头,右手撑在身侧,手腕上的伤口重又撕裂,鲜血染在雪白里衣上。

羊稚闭了闭眼: ""爹……后湖旁的小白鹭被孵养它的黑鹅啄死了,它和我一样,在自己亲人眼中,都是怪物,它不该在鹅棚中出生,我也不该生在人世,将灾祸带给你和娘亲,爹,您若恨我,就将我扔了吧,我一定走的干干净净,去我该去的地方”

羊房猛然起身,深感不可思议,手上一抖,那块捻在手中的软酥糕便掉落在地上,他张开嘴,胸口收缩喘着粗气,不一会儿便憋红了脸,在房中来回踱着大步。

""你!”

他高高举起手,将端着的点心摔到地上,碎瓷四溅。

阿四阿五听见响动,立即慌了,只靠管家拦着才没有贸然闯入。

羊房发了雷霆大怒,让管家去拿短鞭棍,要行家法。鞭棍粗劣,蜿蜒布着裂纹,只一棍便将羊稚抽倒在地上,羊稚艰难爬起,认命般跪着。

这棍子打在身上,钝痛难忍,首次挨打时,羊稚八岁,他随爹爹参宴,趁羊房不注意,和府上一名小公子到池塘捉鱼,那小公子要解了 他的里裤,被爹爹发现,回去便挨了棍子,在床上躺了半月。

羊稚强忍着疼痛,很快便挨了三棍,背部火辣辣的疼,阿四见了,求道:“老爷,少爷两天没进食了,饶了他吧”

羊房怒气当头,见他一声不吭,吼道: "" 这许多年的辛劳付出,精心培育,竟被你看做满腔恨意,以为我要取你的命!”

又一棍挥下,羊稚低鸣一声,双手俯撑在地上。

""我是不许你出府,不许你触及兵道,可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害你?""

羊房被愤怒冲昏了头,下手十分重,羊稚又倔,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说,羊房连着打了几棍,最后敲在扑上来的阿五身上。

阿五挨了一棍,闷叫一声,将羊稚护在身后:“老爷,您最疼公子,这棍子厉害,敲得狠了,必会伤及内脏,求您停手吧”

羊房握着棍子的手颤了颤,似是被说动,正犹豫间,便见羊稚重新跪直身子,满额冷汗,决然开口道:“您打死我吧""

羊房听了,踹开阿五,重又挥起棍:“后府从未上锁,从未有人看守是为何?你哪次偷溜出府我不知道!哪次我不是万般担忧,在你房中焦心等待?”

”除去那夜你与阮榆在房中厮混,自小到大,我在你面前提及过你娘亲几次?我何曾拿你娘亲伤过你?我那日对你口出恶语,不是因为你伤我在先吗!”

羊房泣不成声,徒自挥着闷棍,阿五双目湿润,跪在羊稚旁求道:“少爷,您说句话呀”

羊稚摇头,忍着剧痛,被敲的朝前跪了半步, 一张嘴,呕出一口血,将前襟染的血红一片,羊房蓦然收了棍,呆望着羊稚倒在阿五怀中。

屋内人乱了阵脚,管家连忙去寻府上大夫,阿五托着羊稚,抖着手递到羊稚鼻下,猛然惊道:“没气了!少爷没气了!”

羊房手一松,鞭棍掉落在脚边,面上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