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里,两人都不会水,惊吓之余,湖水侵入口中呛了肺,很快便沉入水中,爹爹见状,惊慌失措,正要投入湖中时,却见娘亲躺在两片宽大荷叶上,浮出水面,将娘亲救回舟中时,有三条金色大鱼从荷叶下探出头,很快便游走了。

岸上人说,娘亲是遇见了荷湖仙子,派遣金鱼来救娘亲的命,还说娘亲一月内必有好事发生,要娘赶快向荷湖仙子请愿,娘亲便说,想为羊家添一个孩子。

岸上人说,一月内必能得偿所愿,若是女娃,必是美貌绝伦,一生富贵,若是男娃,必是俊雅超凡,砥柱英才。

回府后,没过多久娘亲便有孕了,家中人都十分开心,爹爹特地去荷湖还愿,还花了大半积蓄,修建了荷湖仙子庙。

嬷嬷与羊稚讲,娘亲怀他时,已是三十年岁,娘亲怕自己年纪大,身体不好,又听别家夫人说,若是生产时使不出力气,便会将孩子的小脑袋压扁,像个圆扁的肉墩子,丑极了。

为此,娘亲多番请教大夫,该吃什么饭食,什么补品,怎样加健身体,能否出远门……

娘亲怀胎八月时,爹被推举到京城做事,进了谏台院,临盆将至,爹爹又得升迁,一切都尽如人愿,可这份美好,终究还是被刚出生的稚嫩幼儿打破。

这些故事,都是小时带他的嬷嬷告诉他的,羊稚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他抱紧阮榆,将脑袋压在他胸膛处,丧着嗓子说:“我生在个午间,娘亲满怀期待,腹痛难忍时还噙着笑,我也争气,并未让娘亲为难,很快便坠到接生婆手上,可她见了我,险些将我扔了,我娘气力虚弱,还追着问是男娃女娃,屋中人都说不出口,仿佛是见了个妖怪”

阮榆知道他与别人不同,身下生着女穴,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许多波折。

“我娘抱着我看,当即便晕死过去,再醒时便疯了”羊稚哭肿了眼,在阮榆怀中闷声道:“我就是怪物,我将我娘吓疯了……”

娘亲十几年未曾给羊家添子,本就心思沉重,好不容易有了喜事,满心期待下,又产下这样自娘胎中便带着病的孩子,心崩了,便疯了,在羊稚一岁时,投了湖。

羊稚哽咽非常,在阮榆臂膀下抖动不止,娘亲去世后,爹爹依旧不曾纳妾,只守着羊稚一个,可见爹对娘已是深情之至。

“我克死娘,克死爹挚爱之人,他肯定是恼恨我的,他将我锁在府中时,不让我习武时,不让我交友时,我都觉得他恨我。我不男不女,他定是以我为耻,怕别人撞破,损毁他的声誉……”

羊稚再也说不下去了,抽搐哽咽变为沉声痛哭,阮榆心如针扎,抚着羊稚的脖子,他虽与羊房交往甚浅,但每次涉及羊稚时,羊房脸上都是关切与疼爱,那是身为人父最剖心的真情,不会有假。

阮榆攒去羊稚脸上的泪痕,望着他的眼说:“你爹不纳妾,不全是因为你娘亲,他定是想只守着你,他也没有恨你,没有不爱你,他十分关心你,在他眼中,你娘去了,你就是全部”

羊稚吸了吸鼻子,想骂阮榆,你别骗人了,我才不信。

阮榆又说:“你能看到他管束你,却不一定能看到他默默为你做的事,就比如,你能看到他责罚你,却看不到夜深人静时他偷偷潜入你房中查看伤势的样子”

羊稚嘁了一声,脚尖蹭了蹭他的脚背:“你怎么知道”

阮榆心道,我猜的,嘴上却说:“我善于观色,所以知道,你要信我”

羊稚笑了,抬起手揉了揉眼,突然又哭凶了:“呜……我,我极爱我爹的,尽管他恨我,不想要我,认为我是耻辱,是丧星,但我还是极爱他的,我没有娘了,我怕我爹也不要我……”

听了这些,阮榆松了口气,这父子二人,都将对方放在心中最深的地方,却从未袒露过心迹,以至互相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