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公子护着自家娘子,轻声道别怕,李幼宁望向大熊,说道:“我听青几说你会提笔写字,若哥哥真与你相通,我吟半句诗,你来默下句,这诗是哥哥十岁时为母亲所做,哥哥必定知晓”
大熊点头,阮榆让精骑军备了纸笔,李幼宁开口吟道:“翠眉挽髻永韶韵”
大熊抓起笔,下笔急切,笔迹稍乱:“时岁瑶瑟求愿停”
母亲翠眉高髻宛若少女般年轻动人,愿瑶瑟停下琴弦,时光不再流转,岁月停驻,母亲永远如少女一般,韶韵永存。
李幼宁接过,当即湿了眼眶,说:“正是这句”
一行人全进了府,青衫公子携着娘子一同在前带路,到正厅旁的院中,让府中下人为来客上茶,喝过茶水,夫妇二人身后跟着阮榆与羊稚,还有重归家园的大熊,到了李母居所。
室内宽敞干净,弥散着清浅药味,李母躺在塌上,面色青灰,只有时不时厘动的嘴角才为她舔些活气,一名婢女侍在床前,用湿巾帕为李母擦拭额角,见人来了,立在一旁。
大熊静待在门口,不敢挨近那床榻,怕吓着母亲,远远望见被褥中微凸的身形,婢女挪动间,他瞧见了母亲侧脸,多年未曾流过泪的双眼爬上水雾,母亲韶华不在,已无半点诗句中描述的那般样子。
李幼宁走到塌边,轻晃了李母手臂,唤道:“娘,娘,有客来了”
听见女儿唤,李母睁开浑浊双目慢慢环视屋内,略过众人。李母神识已散,瞳仁虚虚望着,却在巡到门口时骤然停止,被褥中的手臂伸出,朝着大熊而去,口中唤道:“儿,我儿”
满室皆惊,将目光投到大熊身上。李母见大熊不上前,心内焦急,吃力撑起上身,险些一头栽倒在床下,李幼宁轰然泪下,扶着母亲,低声对母亲说:“娘,您痴了……这不是哥哥”
李母摇头,褶皱遍布的面庞上散着泪水,只顾朝着大熊唤:“儿,上前来”
李幼宁终是妥协,用袖口为母亲擦去泪水,招手让大熊上前。
大熊四肢着地,步履维艰,一步步朝塌子走去,到床边,李母扑到他身上,瘦弱细小的身躯便好似全然陷进熊毛中一般,没了大半个身子,李母抬头与大熊对视,凝望良久,泪沾湿衣衫前襟,一遍遍说着,儿,是我的儿子。
室内人皆忍不住落泪,羊稚更是见不得此景,虚靠着阮榆,怆然垂泪。
立在一旁的婢女哭的哽咽,对老太太说:“主母,这不是大公子”
李母伸出手去触大熊的双眼,出声低孱:“这就是我的儿子,你们都不认得,我认得,我儿双目静稳如水,藏着福慧,年少时受人称赞‘鹰目已露,虎声未震’,与儿相别半生,这双眼日日夜夜出现在娘眼前,刻心铭肠”
大熊将李母放在塌上,李母便牵着大熊手
掌,泪落如滚珠:“娘真恨自己,这些年娘想起你,无不如尖锥刺心般,疾痛难忍,娘没看好你,该丢的是娘,不是我聪慧稳静的孩子……”
李幼宁知道这些年母亲一直活在愧疚中,为母亲伤悲难过,一手扶着肚子,扑上去,手掌附在娘亲手背上,忍不住哭叫道:“娘……”
大熊没了舌头,十一年未曾开过口,再也不能开口叫一声娘,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显露出此刻的滔天悲欲。
李母一手抓着儿子的大掌,一手拢住哭泣不止的女儿,望向窗外垂垂落日,那明亮的橙日此刻只剩下弯月般的残影,即刻便要消失不见,就如她的生命一般。
李母闭了闭眼,唇角含着笑,望向大熊双目,说道:“墀儿,娘知道自己痴了,要去了,早该去见你爹,只是心挂你,如今你回来了,娘就了愿了,此番身入黄泉,娘含着笑去……”
“娘……娘……”李幼宁抓着母亲逐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