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才发现裴不沉在静静注视着自己。
他这是看了自己多久?
没来由的,她突然有一点慌,就像家里已经养了宠物猫的人又去外头逗弄野猫野狗,回家以后被绕在脚边的宠物猫喵喵叫唤的那种心虚。
“雨势小一点了,大师兄要不要回去休息呀?”
裴不沉笑眯眯:“赶我走?”
他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语气幽怨:“师妹长大了,认识了新朋友,不愿意搭理师兄咯。”
宁汐:……
宁汐:“师兄还是留下吧。”
一个两个,她都惹不起。
“嗯。雨没有停,我也不敢走。”
他这话说得很奇怪,不是不想走,或者不会走,而是不敢。
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
次日,裴不沉果真等到天晴才离开。
而宁汐睡过了头,没有去送他。
并不是因为她太懒,而是她得了风寒。
没错,因为在深秋午夜跳进了结冰的湖水,她被冻出了风寒。
修士的身体素质比寻常人更好,但也不意味着百病不侵,否则那些医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宁汐又是刚刚跨入练气期,只能勉强维持体内的灵气不外散,至于什么护体驱寒之类的功能就更别想了。
一连三四日,宁汐都没能下床。
她裹着厚厚的棉被,吸着鼻涕,缩在罗汉床上,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她会得风寒的关键原因。
因为裴不沉。
那时在湖畔,他抱得太紧,宁汐力气不够没办法推开,只能半推半就被他就这样抱着好一会。因为他的体温传了过来,给了她一种太过于温暖的错觉,反而忘了自己还躺在潇潇冷雨里。
宁汐用手背去贴滚烫的面颊,面无表情地掏出玉简,裴不沉不知从哪猜到她得了风寒,最近每日都在传音慰问她,时不时还有一只漆黑的乌鸦用喙敲击窗棂,给她送点暖胃的米粥、陪药的蜜饯。
宁汐对这些示好的小礼物通通照收不误,但回信寥寥数语好的,收到,两指拈花手势。
她把葡萄干丢进嘴里,嚼巴嚼巴,心里给自己竖拇指: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她现在真是越来越嚣张,都可以对大师兄摆谱了!
不过,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在生大师兄的气,只是觉得不公平哼,凭什么她被冻出了风寒,这个人却还能活蹦乱跳!
分明那日他脸白如金纸,看起来马上就要厥过去了!
这就是金丹期修士的身体素质吗,恐怖如斯。
宁汐病恹恹地在床上躺着,这一躺就躺到了掌门夫人尉迟今禾丧葬仪式结束。
头七过去,便是入土为安。
她还发着热,没法下床,也就没有亲眼见到裴不沉扶柩送葬的场面。
雨歇云散,晴光正好,远处钟声回荡,檀香冉冉,透过敞开的窗子,她看见纸钱如落雪,漫天飞舞。
隐隐有人在低声吟唱,声音清越,如碎冰碰瓷。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她似乎看见了招魂幡随风猎猎鼓动,裴不沉白衣执绋,缓行于道中央,身后巨大而漆黑的棺木如影随形。
一片纸钱透过窗棂,?*? 飞进了她的屋子,宁汐将它夹在手中,默默撕成碎片,然后摊开手掌,让清风将碎屑带走。
往事如风,她在心中默默祝祷许愿,惟愿从此被旧日梦魇困扰之人未来一路无风无雨,皆是晴光。
*
尉迟夫人送葬之后,前来吊唁修士陆陆续续返回各自宗门。赫连为也不例外。
宁汐知道他要走,还是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