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为看见裴不沉的动作,赫连为的动作更加癫狂了,甚至失了智、试图徒手扯开那一道封山大阵。

他身后一帮昆仑丘修士各个吓得面无土色,愣了一瞬,才做着“少主冷静”的口型,涌上来将他往后拉。

宁汐垂下脑袋,转身跟着裴不沉往前走。

察觉到她的沉默,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在想什么?”

雨水渗进了眼睛,又刺又痒,她不舒服地抹了一把,为两人施了个避水咒,才小声道:“大师兄你喜不喜欢吃甜的?以后我给你买很多、很多糖吃。”

他轻笑:“只要是念念给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

午夜惊雷乍亮,迟来的春雨浇落在白玉京的土地上。

白樱枝头被吹雨打,无数花瓣飘零,残败的花香与水腥交织弥漫。

空荡荡的大殿内,零星豆火微凉,裴信面色灰败而茫然,跌坐在太师椅上。

太师椅边的阴影中,钻出一道柔弱无骨的身影,蛇一样顺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上,然后将黑发覆面的脑袋轻轻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裴信抖着手去抚摸那女子的后脑,轻轻替她拨开湿滑细长的黑发,随着他轻柔的动作,那女子便像得到了抚慰的猫儿一般,从喉咙里滚出低低的咕咕声。

裴信的手一顿,不禁苦笑:“何必用这些戏弄人的玩意来骗我呢,鹤凝。”

伏在膝头的女子笑容微僵,脸颊渐渐泛出一种不正常的死白,过了片刻,全身被抽空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原来是个剪纸做的人偶。

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仿佛有了自主的生命一般流动起来,最后汇聚在窗边,逐渐凝成了一个清瘦高挑的女子身形。

正是已经叛宗逃跑的林鹤凝。

裴信望向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变得痴迷混沌,口中喃喃:“你真的回来了,真好,真好……”

林鹤凝却面无表情,仿佛面对的不是昔日最熟悉不过的、对自己亲徒儿生出畸恋的师父,而是一个公事公办的陌生人:“待会我让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裴信猛地一个哆嗦,眼中清明了许多,畏惧、痛苦和悔意从眼尾滑过,许久,才哑声道:“我会再去劝说长老们罢免裴不沉的少掌门之位。”

半个时辰前,留守白玉京的裴信接到了等候已久的林鹤凝的密音,自从后者被逐出师门后,他就一直偷偷地在私下搜集她的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真的让他联络上了林鹤凝。然而没等他劝说她迷途知返,对方便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句话:“听说你心悦我?”

裴尚经年累月的痴心妄想被一朝揭穿,偏偏还是在最不愿她知晓的人面前,顿时仿佛被人狠狠在后脑勺砸了一闷棍一般,连否认说谎的力气都失去了。

林鹤凝沉默片刻,却没有解释这个消息究竟是哪里听说的,只道他若真心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得帮她几个忙。

她说她想要回白玉京,又怕宗门内的老顽固不肯同意,所以打算用传送阵先偷偷溜回来,等见到少掌门之后再亲自负荆请罪。

裴信想见她很久了,听见心上人有了再回到自己身边的可能,被喜悦冲昏头脑,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亲自支开了看守传送阵的弟子。

因为裴不沉在昆仑丘出事,裴从周带人前去营救,如今白玉京内由他掌事,是以裴信很顺利地就在密林内接到了林鹤凝。

以及她身后潜伏的妖族大军。

他还没弄清自己的徒弟到底是怎么和妖族勾结上的,就已经被人塞住了口鼻、绑住手脚拖了下去。

深夜时的白玉京,除了偶尔几个巡夜弟子之外,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当中,就被无声涌入的妖族隔断了喉管,在不知不觉中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