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沉又在浴汤内平复了好一会呼吸, 才站起来收拾干净。
打开窗户,凉风吹走最后一丝带着膻腥的水汽,他穿好月白的寝衣, 玉冠束发, 又是一副斯文清正的模样了。
任谁也不会看出他方才做了什么。
不过起身时,他特地留意了一下指甲内的黑线。
那日风月楼的厉鬼也不是毫无本事, 虽然被他镇杀, 可也给他留下了祸患。
人之邪念一但生起,便如野火烧不尽的春草,他如今已被鬼气沾染, 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等到鬼气完全在他体内孕育壮大, 他怕是也要沦为和那女鬼同样的下场……
啧,真丑。
裴不沉沉吟片刻,施了个障眼法,将微微发黑的指甲遮住,再三确认看不出异样了,才抬步往外走。
跳跃的烛火微光下, 少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段时间膳食堂的人不敢怠慢她, 送来的吃食都十分精致美味,正餐过了之后还有五花八门的小点心投喂, 硬生生把她的小脸都养圆了一圈,现下枕着胳膊趴睡,一边脸颊都嘟了出来。
裴不沉在她身边坐下, 一手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看了一会, 又用另一手轻轻拨弄微微张开的粉唇。
少女睡梦被打搅,不满地嘟囔了什么, 转头把脸埋进臂弯。
他脸上笑意更深,顺手又轻轻抚摸她的发顶。
食补有效,原本营养不良的焦黄发色也稍微转黑了,不再那么干枯分叉,在烛光下泛出莹润的光泽,发稍还是卷卷的。
他合拢手掌,让发卷在掌心弹跳几分,才像放生小鸽子一样再松开。
他又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几次,才站起来,双手探进她腋下,把人整个夹抱起来,拎回床上。
*
日上三竿,宁汐才被照到脸上明晃晃的阳光晒醒。
眼前陌生的精致床帐还让她晃了一下神,随即想起自己受了十步镯的控制,如今是在大师兄房里。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
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师兄又赖在净室内不出来,昨天她居然睡着了,一醒过来就记起有关字迹的事情,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翻身下床,没看见大师兄的身影。但是有十步镯在,他也不可能走远。
大师兄的被褥很厚实,可能是怕她踢被子,还把她裹得密不透风,睡一觉起来她的脑门上都是汗,浑身也黏腻得不舒服,不过正好净室内空无一人,她可以洗个澡。
痛痛快快地洗完澡,拿起大师兄昨夜给她准备好的干净衣裳,穿上之后十分合身,不过宁汐这回没闲心再感叹他的细致,心事重重地走出净室。
屋外隐约响起嗖嗖的破空之声,她推开房门,就见漫天白樱如雪,碧空如洗,晴光正好。
一人月白衣袖翻飞如云,身姿轻盈如鹤,剑出时仙气飘飘,收剑时如皎月流光。
裴不沉练完最后一式剑招,才看向她,莞尔一笑:“师妹睡醒了?”
宁汐站在屋檐下,捏着裙摆,安静了好一会,忽然道:“卫书是不是你杀的?”
风吹起少年漆黑如鸦羽的细发,他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面上有些迷茫:“卫书?谁?”
宁汐还认真地和他解释,帮他回忆:“就是之前外门峰的管事,和林鹤凝是同乡,喜欢涂红红的蔻丹,还被你砍断了半条胳膊的那个。”
裴不沉思索了片刻,才漫不经心地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死了?”
这下宁汐摸不准了,看大师兄这幅模样,好像对卫书发生了什么压根不知情,那会不会是她自己弄错了?
“之前他想杀我来着”话没说完,裴不沉冷沉的目光就朝她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