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看,也说是什么天生聪慧学问好,将来必有好前途,如今呢?我嫁过来十多年,你可给了我诰命加身?我要不是嫁了你,如今怎会在娘家姐妹中抬不起头?”

杨继学原本满腔的气愤,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浇得他从头到脚的寒凉。

他还是第一次知晓娘子内心真实的想法,原来她觉得嫁给自己嫁亏了。

杨家这些年因为齐大人流放沉寂,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倒不知翟氏一直觉得夫家没出息,令她在姐妹中没脸。

杨继学一时心冷得厉害,原来同床共枕十几年,竟从没真正了解过枕边人,他突然疲懒于再与翟氏争辩,只是芸娘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总不能眼看着翟氏将女儿推进火坑,便说:“既然你不愿,那这亲事便罢了,我不会再提,但有一点我先与你言明,我的女儿绝不与人做继室后娘,更不能许给浪荡子,我不会越过你给芸娘定亲,你也莫想一人做主芸娘的婚事。”

说完杨继学也不管翟氏如何回应,自顾的离开了。

翟氏扶着桌沿跌坐回椅子上,手用力得青筋鼓起,好半响才自言自语了句:“我定然不能让芸娘与我一般,日后后悔看错了人。”

杨继学夫妻俩自以为避着孩子吵的架,却不知道杨芸娘和杨泽都是天生聪慧又敏感的,他们发现了饭桌上爹爹娘亲之间不对的气氛,明着告辞离开,实际上却避开丫鬟偷偷摸回来在屋后的窗台下躬着身子听完了全程。

杨芸娘拉着弟弟悄悄离开,走到院里的花园里,见四下无人,便带着弟弟坐到了园中的观花亭里。

一直以为爹爹娘亲感情和睦的少女被颠覆了观念,表情茫然,四岁多的男童聪慧早熟,小声的问他姐姐道:“姐姐,爹爹是想把你嫁给辛盛哥哥么?”

杨芸娘回过神来,问:“你认识那辛盛?”

杨泽点点头说:“家中办学宴那天见过,爹爹可喜欢他了,说他得天厚爱,天生过目不忘,但凡看过的书都牢记于心,而且勤奋努力,将来定有大出息!”

说完杨泽又凑到杨芸娘耳边极小声的补了一句:“而且他长得十分俊朗,我倒挺喜欢他能做我姐夫。”

杨芸娘轻轻弹了一下弟弟的脑门,推开他说:“莫要乱说话,娘亲已经拒绝了。”

杨泽小小年纪却一副老成相的叹了口气,说:“娘亲太执着于出身了,去年舅舅、舅母带着表哥们回临安探亲,娘亲非带着我们去贴人家冷脸,舅母只在收咱家带去的厚礼时给了个笑脸,之后一直爱答不理的,娘亲还赖在外祖家,日日去寻舅母说话。”

杨芸娘记起去年的事情,窘迫的红了脸,两位表哥只比她大一两岁,因为娘亲老带着她过去,表哥们都在京城长大,对贺州不甚熟悉,便常问她家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舅母几次明里暗里说虽是自家兄妹,但毕竟年岁大了,不好在一处玩,后来便再也没在舅母屋里见到过表哥们。

杨芸娘知道,舅母是怕娘亲和自己把主意打到她儿子们身上,连这嫡亲的舅母,都瞧不上自己家的出身,娘亲却一心想靠着舅舅舅母搭上京城的富贵人家,杨芸娘觉得爹爹今日说的话没错,除非阿爷和爹爹在朝中位居高位,不然娘亲的想法注定难以实现。

可自己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一年多便要行及笄礼,开始相看亲事了,根本拖不到日后阿爷和爹爹能身居高位的时候,这亲事定然是不能如娘亲所愿的,只是不知娘亲何时才能想通。

如今虽然世家儿女在订婚前,也会让小儿女之间相看一回,可那也是爹娘挑好了人选才会安排女儿和人相看,没有小女儿家自己找上爹娘说要嫁什么人的。

杨芸娘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的前路究竟会是如何。

杨继学不知道儿女都知道了他和娘子的争吵,他离开自己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