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春光,白如新雪的手里捧着火炉,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昭示着此人沉疴在身。
忽而风起,吹进了这小院,谁家顽童的纸鸢,越过高墙,砸中了久病之人的头上,打下了兜帽,未曾束紧的白发泻落,但不见此人面貌。
新叶簌簌,墙头传来儿童嬉笑打闹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仆僮惊慌的劝阻声,一下子,朱门“咿哑”地一声被孩童推开,似是走得太急,身后仆僮追得紧,这粉妆玉砌的小人儿眼见着就要栽倒在地,却一头扎在一个有冷冷苦药味的怀里。
孩童蹭了蹭那人的怀嗷呜的叫了一声“大,大哥……”
正是这昏暗院落的主人秋家纨绔,榆阳第一纨绔,秋大公子,秋延年。
他身体发肤肤无一不白,不是传言中的青面獠牙鬼,也不是什么赤面修罗怪,而是人人谈即色变的白子。身形虽然尚未达到风中枯柴的地步,分外单薄纤弱。
只见秋延年微微蹙眉,眼似不耐光,依旧是为眯着的,隐约可见琉璃似的眼珠子。若结霜的长睫毛掩着眼眶,眼角稍微上翘,显得有些刻薄。
似是不喜孩童所为,狠狠地叹了口气,将小孩扶正,
“休要胡闹。” 声音泠泠,似刚刚开化的溪水,难以令人生出亲近之意。
而跟在后面的仆僮此时都跪下了,都低着头不敢抬眼看秋延年。
“别给人添麻烦。”
仆僮个个抖如筛糠,连称不敢。仿佛见了鬼怪。
秋延年见了他们这般模样,即刻便知仆僮们会错了意,当下便觉得刚平复不久的头痛又开始作妖,整个面孔都连带着扭曲起来,摆了摆手,“莫要叫他乱跑。”
秋延年自觉面目狰狞,躲掉了秋连生痴望的眼睛。
秋连生本来还想同自家大哥亲近亲近,却被旁边的仆僮拉住了。
秋延年无奈,知道自己又要将人吓跑了,回头拾起地上的纸鸢,交给了秋连生。
这顽童被仆僮拉的难受,只得急急喊了声“谢谢大哥”便没了踪影,仆僮紧随其后,也逃似的。
片刻便只有梨花落下,轻轻敲在墙头青瓦上的声音。
“又要有什么流言蜚语了。”秋延年想了想那几个仆僮惊惶的神色,摇了摇头。
只一下,头痛欲裂之感又袭上,秋延年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眉头紧缩,闷得久了的咳嗽一下爆发出来,并不停歇,然而本来就没有什么痰,来这么一下,便要将五脏六腑呕出,真当是要“呕心沥血”了。
自恍惚醒来,受了风寒,恐难熬过这个冬天,全靠着汤药吊着半口气,这一个月内浑浑噩噩,脾气也见长,摔碎了好几个平日里珍藏的茶具。
也是运气好,前几天几乎昏死在床上,汤药一律灌不进去,可是仿佛他那早逝的母亲仍不肯放他轻易去给她老人家作陪,过了不久竟奇迹一般地慢慢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