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延年又不晓得秋逸景古怪脾气,没太把这个称赞放在心上,自己也端起了茶杯,细品了一口,觉得自己没有出太大差错,已然满意了。
品完茶之后,秋逸景主动与论起了茶道,所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二人就茶叶茶器讲起。
秋延年虽年纪轻轻从未离家远游,反而因此更能静心研读经典,再加上表兄柳丝悬最喜快意江湖,回来总要与他叨叨,因此秋延年的眼界并不狭隘,和秋逸景这样的长者对话不显过分青拙。
二人起初还是谈一些浅显的,聊着还算轻松,但渐渐的有了诘问之意。
二人煮茶论道时,秋延年常感吃力,长辈这样咄咄逼人其实是不太适宜的。谈论由器入道后惊叹于秋逸景学识广博,细心咀嚼,就当作秋逸景这是在授业。
因此广集所学,进退得体,不因长辈的诘问而恼,依旧眉目平和,也没有落得下风。
“我对你的茶无相论颇为好奇,不知你能否为我解释一二。”
“‘无,名天地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万物初始皆无相,阴阳对立,虚实相合共构宇宙始母道,茶道亦是如此,我所谈的茶无相,并非没有方圆规矩,只是指一种相对的境界,万物皆有道性,道体应其而生。”
“没有所谓本相,现今世人总以茶道真谛来束缚茶人,我却觉得不妥,茶人之间互异,所谓茶道也有不同,佛家言‘茶有三德’参禅人饮茶,一曰益于静思;二乃用助消食;三曰不使思淫。儒士崇茶除其切实功用外,更在乎一个‘悟’字,往往在意于山水风月诗文功名之间。
“市井茶道更多了烟火气息,更易染上各种气息,在官场为官气,在江湖为侠气,在商场又不免沾上了铜臭气。也有人借茶行”邪道“。由此观之,茶有万相,因而无相。”
秋逸景静听,点点头“你的想法倒是新奇。”
“可这样讲,什么茶无相岂不是成了茶虚妄,你要怎样说?”
秋延年前几日还和娄玄览讨论过类似的,当下起了兴致。
“非是如此,自陆子撰茶经以来,历经几朝,渐渐有了茶道等等形制之物,虽然不是坏事,可渐渐地喝茶也有了品级,喝个茶也分贫富贵贱,”
这说的是近几年饮茶人的鄙视链,富贵人家的规矩太多了太多,竟然出了粗人不配饮茶的荒唐事情。
“殊不知这浮阎之物无不是物随心转,可怎样的‘贵茶’‘贱茶’到头来起本质皆为茶,去掉那层被人为加上的形制,茶也不过只是饮品而已,”
“我说的相,便是茶本身之外,人们莫名加上的东西,若是去掉这层罣碍,即便是君山银针,或是市井粗茶,只要烹煮得当,谁管茶道高下,用的甚讲究茶具,有甚要求,不是各有各的滋味。”
“同理,无论是南蛮北夷,士子农夫,不必被条条框框限制,这终究是饮品,不是‘中原贵人’的特权。”
秋逸景知晓自己来意被人勘破了,他拿出了在外行商历练的二儿子秋治冲捎回来的信,点了点头道:
“治冲这两年办事情聪明了些,原是求了你,我分付了萧条的西北茶道给他,让他拓宽商道,把茶买到西域去,他自己无法解决,还好意思回来找你求救。”
“二弟本就是聪慧的,我不过偶尔有些见地,主要还是他自己有考量。”
秋逸景知晓这是谦辞,秋延年思维敏捷,往往洞若观火,辩才无碍。这样的年纪,放到哪一个世家都无出其右的。
可他并不欣喜。
长子言谈不俗,胸中有丘壑,天生白子是硬伤,如此才华不配其身份只是慧极而伤,秋逸景不得长其傲气。
本朝白子本就是不详之子,秋家是望族,能可护他周全,换做寻常百姓怕是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