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婉给永琛和永琪夹菜,垂着眼说:“太后信佛,信佛的人都心善,最见不得黎民百姓受苦。”
“说完疫苗的事,太后翻旧账,又数落起了弘昼的不是。”乾隆觉得很反常,问过才知道上午只有鄂婉带着孩子们去请过安。
不等鄂婉接话,永琪已然道:“皇阿玛忘了,五叔上个月打了乌嬷嬷儿子和孙子板子。乌嬷嬷最疼她孙子,想来是在皇玛姆面前告状了。”
永琪今年十二岁,除了陪永琛读书,已经开始在内务府历练,跟着和亲王办一些简单的差事。
乾隆闻言点点头:“亏得你提醒,倒是把这事忘了。”
永琛本来在默默吃饭,听到这里忽然放下碗筷说:“皇阿玛,儿子觉得皇玛姆所言不错。今日先生讲了《孟子.离娄章句上》第九节,其文有云,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乾隆挑眉,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孩子能用《孟子》来劝谏他,故意板起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过是老生常谈。在民间推广牛痘疫苗要花很多银子,朕也很为难。”
早朝上议起这件事的时候,永琛也在场,把和亲王的话听了一个齐全,当时他就觉得很不妥。
奈何他只是观政,并不许开口,便忍下了。
回到南书房与五哥说起,五哥让他专心读书不要管。
他问小舅舅:“为什么书里讲的,和朝堂上的不一样?为什么五叔反对推广牛痘疫苗,救百姓于水火?为什么朝廷要防着百姓?”
小舅舅告诉他:“朝廷以少数的旗人统治多数的汉人,这便是症结所在。而四书五经本来就是汉人的经典,以汉人制汉人,自然与以旗人治汉人不一样。”
他当时陷入沉思,却在今日的饭桌上忽然想明白了,斟酌道:“书里讲的都是以汉人制汉人的法子,并没提到以旗人治汉人,以少数治多数的方法。儿臣认为,若朝廷以为自己是旗人的朝廷,那么百姓也会以为朝廷是旗人的朝廷。反之,若朝廷以为自己是天下的朝廷,那么百姓也会以为朝廷是天下的朝廷。”
乾隆心中一震,眯眼看向永琛:“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永琛摇头,认真说:“都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
乾隆又看永琪:“你怎么说?”
永琪垂下头,似乎有些羞愧,半天才抬起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饭桌上这两个孩子,小的四岁,大的也才十二,如何能经得住皇上的审视。
而且看皇上的脸色,明显晴转阴,即将转暴雨。
永琛刚刚那一番话,听起来并不复杂,却狠狠戳痛了皇上这个旗人统治者的软肋。
如果说汉人统治汉人,不过是阶层的划分,那么旗人统治汉人,在阶层划分之上,还有一层种族划分。
殊不知统治者与百姓之间的划分越多,政权越不稳固。
元朝便是最好的例子。
乾隆被迫听完鄂婉的心声,内心震动更甚。
几日后,有御史弹劾和亲王贪墨。经查属实,乾隆把弘昼叫到面前狠狠训了一顿,让他回家面壁思过。
和亲王被赶回家之后,官场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牵连。结果皇上只骂了和亲王,并没让人彻查,而是在某个不起眼的早朝,忽然宣布要在全国推广牛痘疫苗,不分旗人、汉人。
对于皇上的决定,傅恒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并且自掏腰包捐出万两白银。
其他官员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和亲王反对被申斥,傅恒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自掏腰包支持,谁再敢反对就是傻子了。
汉籍官员感激涕零,五体投地跪下,高呼:“皇上圣明,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