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村民说什么,它始终记得阿进带它回来那一日满脸纯真的欢喜,记得他紧紧抱着它贴着它的脸对它说最爱最爱它的模样,记得阿进听说是它救了他的命后郑重地蹲下对它说从此它的生命比他自己还重要。从那时起,它就把阿进当成了亲人,它当然知道阿进对它也是一样。
可是当晚,它便被人从疗伤的角落里揪了出来。
那个村民的眼神是让它十分陌生的冷漠,还含杂着一丝它不懂的凉意。灰进本能地有些怕,可是想到这是它那么熟悉亲爱的村庄和村民,它没有躲,任那人将它带到了村头的空地。
那是一片高地。尽管雷声轰隆,暴雨狂烈地砸着已被浸透的土地,这片地依旧幸存完好,不像村里的其他地方,基本都被水淹了。
可以说,这片空地,和空地不远处的祖祠和灵堂,是如今村庄里唯一庄严完好的地方了。
像是个举行大事的地方。
灰进这样想着,就听到带他来的人开口道:“村长,祭祀可以开始了。”
村长?阿进?灰进被雨淋得湿漉漉,浑身又病痛缠绕,又冷又饿,正觉得难受不已,听到阿进在,眼中迸发出光亮。
那是一双与初见时一样澄澈的眼睛,看人时湿漉漉的,煞是漂亮,让人一眼就心生欢喜,意识到这是多么高贵骄傲的一位小公主。
虽然小公主的毛发早已不复昔日亮丽,它却有一些东西始终没有变。
阿进与这双眼睛对视了一秒,但很快移开目光。
他看向一位老人,如今村里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老人。
灰进也认识他。当年刚来时,这位老人还是村里唯一书堂的教书先生,灰进跟着阿进听了不少他的讲课。
只是老人不苟言笑,平时也从不像其他人一样俯身摸它。不过阿进告诉灰进老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灰进也同阿进一样,很钦佩尊重这位老先生。
今天,这位严肃的老人也同往常一样,只是用漠然的眼神扫了灰进一眼,便道:“开始吧。”
灰进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又被人提起来,放到了一块木板上。
木板很大,搭起一个简陋的台子,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绘制了一个诡异的图案,灰进就放在那图案正中。灰进注意到旁边还放着一把刀。
身体虚弱的时候人就会缺乏安全感,灰进也是。
灰进的身体在雨里发起了抖,看阿进的眼神已经暗含祈求。
那依旧是一双澄澈的眼,天真无霾,盛着满满的信赖,只是散发出本能的无助和害怕。
阿进不看它。老先生的声音却在暴雨声中清晰而低洪地传来:“村长不必自责和心软。是这畜生与妖兽勾结,为村庄带来了灾难,我们如今杀了它,也是为死去的邻里亲友报仇。”
什么?灰进抬起雨帘之后愈显湿漉漉的眼,有些不明白。老先生口中的畜生是……它么?
灰进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但它很快从四面八方一束束比雨丝还冰冷的目光中看到了答案。
灰进本能地为自己鸣冤,“嗷呜”一声凄吼,可是看到村民们骤然如临大敌的表情,又很快停下了。
它想,他们只是误会它了,它不能吓到他们。
它还记得自己是村庄的保护神。它还以为自己是对村民来说过分强大的灵兽。
可它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按住后颈,死死钉在木板上,竟然用了所有的力气都无法挣脱。
它还忽然发现,木板周围全都是握着武器严阵以待的强壮村民。而他们戒备的对象,不是暴雨和洪水,不是那只导致这一切的妖兽,而是它。
它更没能想到的是,它并没有再多挣扎的机会。
村民似乎对它的力量很是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