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你骗不了我的。”
廉嘉禾在旁边轻而坚定地低语,好像在意念里轻而坚定地阻挡邪物的侵蚀。她眼中映着清白无暇的苏慕琴,小师妹的脸娇嫩得像春花,而小师妹身上的邪气并不比任何一个弟子浓郁。
凌韵心里有点唏嘘,移开眼。
“你早就知道?”
齐何辜倒是比廉嘉禾淡定许多。在他心中其实早已有数,堕邪之前的苏慕琴很可能是冤屈的,是因为惨痛的遭遇才走上邪路。他不信任的只是如今设下幻境的邪物,想保护凌韵不受蒙蔽,也是基于对后来的邪物的防备。
“嗯。”
“不可能……”
凌韵和齐何辜一起回过头去,发现廉嘉禾并不是在同他们说话。
她此时怔怔看着前方,那个过去的廉嘉禾,正在厉声训斥苏慕琴,一条不容小觑的黑色河流,正源源不断地从她正义凛然的口中涌泄而出,全部灌输到那个满脸泪痕的女孩子心口。
同样的场景在各处上演。掌门训斥大师兄,宗门推出越来越严苛的门规约束弟子,上位者大肆推行自己的原则并禁止不同的声音每一道打压邪气的措施,都将一部分邪气从高位者的身上,倒垃圾一般倾倒在弱势者的体内。
“你逼迫弱者遵循自己的信念,是在引他们证道,还是在证你自己的道?”
大师兄鬼魅的声音猛然炸响在廉嘉禾脑海!廉嘉禾脸色惨白,猛地后退一步,引得其他三人莫名看过来。
廉嘉禾却没有看他们。她的眼中好像已经看不到其余的东西,只剩下遍布曜泽洞上空的黑丝,如同密集的蛛网将她牢牢捆住,粘稠地覆满她的口鼻,让她窒息。
那些黑色的蛛丝流淌着,将宗门每个人交织在一起,每个人都成为一个邪气聚集的浓黑的结点。而那些结点的颜色,有一些在变淡,有一些却被迫吸收了与它相邻结点的墨色,愈发漆黑浓郁。
终于,有三个结点爆发了。
是幻境里廉嘉禾最先罚去烈焰谷的三个男弟子,也是现实里最先展露堕邪苗头的弟子。
可是这还没完。
蛛网恐慌了,暴动了,应和着现实里宗门的恐慌和暴动,以及越来越高压的严刑门规。黑雾的流动愈发暴躁汹涌,实力强些的结点拼尽全力清洗自己,也因此他们身上原本的邪气全部涌向其余若干薄弱的人
九十七个结点,九十七个弟子,齐齐堕邪。
廉嘉禾瞳孔中映着世界末日般壮烈炸开的蛛网,比当年亲历的同门同时发狂,还要颠覆神魂。
幻境飞快地流动,时间飞快地流动,那些踩在堕邪弟子的尸体上变得干净清白的结点,随着时间继续积攒污邪,却总有一些能想方设法将自己的污秽排除到其他人身上。
就像一场残忍的弱肉强食,其中的佼佼者,便是如今宗门身居高位的一群人:掌门,廉嘉禾,几位最为严厉的长老……
黑化的结点不断被黑网驱逐,但只要曜泽洞还在,邪气的源头就永无止息,牺牲也永无尽头。
廉嘉禾脸色惨白,看起来好像已经没有灵魂在这副躯壳里。
凌韵三人也沉默着。他们从未亲眼见过曜泽洞这段历史,旁人的口述永远比不上眼前的惨剧震撼。
凌韵感觉手腕被人握住,很轻,却又很用力,很像是一半身子入土的残烛老人,用最后的意志抓住阳界的最后一根芦苇。
凌韵转头,淡淡看着廉嘉禾。
她的声音也好像濒死一样微弱:“这些,你早就能看到,是么?”
凌韵低头静默了一息。
“是。”
“我……”廉嘉禾张着口,好像突然失声失魂般,努力了许久,才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我才是邪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