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县的城门顶从昨夜开始便已经洒扫清洁了百遍,因老太监张绪德交代过,皇帝要在此处观看凌迟。
因此,当卓不凡跟着靖安帝登上城门时,发现此处的城砖较其他处的竟要白上几分,好似连夜敲了新砌上的,地上也铺了毯子,排着两排黄花梨的圆背交椅,唯独最中间的座位是把阔气十足的月牙扶手椅,不直接放在地毯上,而是额外搭了个小高台端着,一看便是给皇帝留的位置。
不仅如此,每两张椅子间还都放了个小桌,桌上除了盛着茗品的青花三才杯,还放着几盘连夜冰镇的荔枝和西瓜,十位貌美如花,身条匀称统一的少女捧着茶壶跪在两边等着伺候,而座位最前边挂了一块底边缀了璎珞的淡黄纱帘,既挡去些夏天日光,也叫下面的人看不清城门上贵人的相貌究竟如何。
李后存打量着芙蕖县的官员们忙活了一整夜的成果,没多说什么,他未蹙眉嫌弃简陋,便算过关了,于是旁边的老太监张绪德替他开口,喊了声“赏!”,带他们上来的知县听了喜不自胜,立刻跪下磕头喊万岁,领了赏便乖乖退下了。
靖安帝入座后,其余人员才敢依次坐下,大太监张绪德跪在那月牙扶手椅边给皇帝剥荔枝,卓不凡则持剑立在皇帝身侧隔着那层纱帘往下望去。
凌迟用的台子已经搭好了,台子外头乌泱泱的全是来看行刑的民众,前排的衣着光鲜,显然都是当地及附近有身份有财力的,家丁早早替他们抢了好位置,若是没抢着,便用银子跟人换,这些当地大人物总是有手段拿到最好的。
不仅地上挤满了人,连附近楼店屋子上也都是人,临近菜市口的店铺全是二层结构,这些店的老板伙计全在二楼靠着栏杆伸长脖子,甚至楼顶上都有好些人踩着瓦片叉腰站着看。
昨夜卓仲达说的倭贼头子山本太郎要来劫人的事并非虚言,安排在倭寇团伙中的线人前夜便发密信透露,山本太郎为了救自己的亲弟弟,准备在凌迟那日趁乱混入城内将人救走。而卓仲达之所以特地在凌迟之前解除了闭城的禁令,为的就是将人引来,以求瓮中捉鳖。
虽然卓不凡的职责只是保护靖安帝,且今日城里每处要害之地早已安置了卓家军把手看护,可他还是忍不住细细观察附近来的所有人,以期能在人群中找出可疑之人,为二伯除倭尽一份心。
因此,他将每一张人脸都细细扫过,没有发现疑似倭贼之人,却先看见了昨日被那两五毒教遗老带来的童男童女。
两个孩子都在各自父母身边,身上穿的新衣服比昨夜他们被送来客栈时穿得要好很多,兴高采烈的吃着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吃到的小甜点,完全不能想象此刻这两个开心的孩子,就是昨晚那一对可怜的童男童女。
靖安帝看卓不凡脸上的表情就知这涉世不深的少年看到了什么,他推开张绪德递来的荔枝,唉声叹气道。
“唉,不凡,看见了么,那两孩子多开心,朕不仅没有杀他们,反而还叫他们过上了好日子,这不过是场买卖交易,两个孩子的初夜,换两个家庭好几年的衣食无忧,你昨夜却将朕当成了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的暴君昏君,唉……”
“微臣糊涂,请圣上赐罪!”
卓不凡心里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一桩利人利己,无人受伤的好买卖,就先跪下了,
他一跪下就觉得可耻,他学了一辈子天地君亲师,即使昨夜发生了如此令他作呕的事,他听皇帝这一番似乎无懈可击的哀叹解释,膝盖便先志气和理智跪下了。
“呵呵,朕不怪你,你能像你父亲一样,有这样的侠肝义胆,便是你可爱之处。”
“微臣怎能与父亲相提并论,微臣只是冲动糊涂。”
“好了,莫要再妄自菲薄了,起来吧。”
靖安帝亲自来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