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梦,却醒了。
梁修远睁开疲惫的双眼,一眼就看到了妈妈。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逃脱出那个变成了地狱似的梦境,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能本能的,叫了一句妈妈。
明明是很简单的两个字,他喊出来时,喉咙却像要被撕裂了一样,痛得他拧起了眉头。
而那个向来慈爱的妈妈,在听到他这有些委屈的声音时,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俯下身,梁修远看到了她那肿起来的眼睛,和其间氤氲的水雾。
他听到她问了一句话。
“警察说,婳婳去世了,是真的吗?”
婳婳,去世了吗?
他梦里的那个小女孩,他说好要照顾一辈子的新娘,去世了?
梁修远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妈妈。”
听到这话,梁母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拽起儿子的手,声音尖锐而凄厉。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她可是你的妻子,你怎么敢,怎么敢说不知道啊……”
这带着哭腔的质问,裹挟着那些暂时忘却的记忆,一齐涌入了梁修远的脑海。
他清醒了过来。
昏过去之前,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绝望和窒息感,像蚂蚁一样爬满了全身。
一口口,蚕食着他。
他清醒地感知到了那些从四肢躯干、神经末梢传来的痛楚。
第十六章
瑞士的第一场雪,在一月初旬才落下来。
梁修远走出机场,盯着满地的晶莹洁白看了好久。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个国家。
也是最后一次。
拿到江以婳的骨灰后,他就会直接离开,永远不再踏足此地。
在寒风里吹了很久,梁修远才提起脚,走进了雪地里。
他拦了一辆车,报上了地址。
前座的司机是个很憨厚的外国人,听见他要去Dignitas机构,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那儿是安乐死的地方,你确定吗?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有要结束生命的想法呢?”
梁修远喉间耸动了几下,并没有回答司机的问题。
他知道司机是出于善意,可他没有了回话的力气。
他只能低下头,装出听不懂的样子。
司机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才开车。
导航上的距离慢慢缩短了。
梁修远的心却越拧越紧,像一团海绵一样,被揉捏搓拭着,最后成了稀碎的粉末,散落一地。
他心里仿佛也下起了雪,阴寒萧瑟,冷意蚀骨。
车停下后,他递过去一沓钞票,摆了摆手,拒绝了司机找钱的举动,打开了车门。
前台的工作人员主动上前,询问他是否预约了什么项目。
他看着明亮的大堂,和四下摆放着的广告,突然产生了很严重的眩晕感。
眼看着他要昏倒了,工作人员手疾眼快扶住他,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他弓着身体,大口大口喘着气,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喂进嘴里。
这是他在机场昏倒时,乘务人员放进他口袋里的,嘱咐他要按时进食。
但他吃不下去,什么也吃不下去,食物一进入口腔,他只能咀嚼出腐烂的味道。
而这颗糖,他其实也只能吃出苦涩的味道。
缓了好久,他眼前的黑暗慢慢散去了,才嘶哑着开了口。
“我是来找人的,我的妻子。”
他缓缓吐出这些字,然后拿出了手机,露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