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淮州府大牢里潮湿阴暗,那里真的是冷,空气里浮着一股腐烂的气味,有犯人在大哭大叫,被困压在铜墙铁壁之间,越是哭叫,越显得这里死寂。
判决以后,赵暄还不肯招认,因此又受了好多酷刑。他的十根手指入了铁钉,指尖微微颤抖着,但不大能动了;
下半身被抽的黑血淋漓,烂布衫下是烂肉,脚踝处还翻出一小截森森白骨。饶是裴文这等久经沙场的,见着此情此景,也忍不住一阵作呕。
裴文以手帕掩鼻,皱眉问:“这是谁做的?”
随行的人便回答:“他始终不肯招认从谁那里买来的题目,搞得主考的大学士们人人自危,他们吩咐了。
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让赵暄供认出来,别害他们也沾了泄题的嫌疑这不,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可他就是不说,娘的,真是块硬骨头。”
裴文在牢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赵暄才睁开眼睛,勉强着看清裴文的脸,开口就是:“冤枉。”
他说着冤枉,却没有一丝受到委屈时的可怜与卑微,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恨意,似烧着火那样亮,亮得赫人。
他质问裴文:“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我懂了,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谁是主谋,对不对?只要有一个主谋就够了。”
“可笑,可笑啊,你们这样的贵人你这样的”
赵暄气若游丝,这句话始终说不成了,紧接着他狂笑了两声,浑浊的双眸一红,高呼着冤枉、冤枉,不知从何处迸发来的力气,爬起来朝着墙上狠狠一撞!
回忆到这里,那名近侍也不禁闭了闭眼睛,“也就在这之后,大公子才开始相信此事或许还有一番隐情。然而赵暄已经死了,倘若再为他翻案
那、那可是皇上第一次派大公子主持乡试。不但出了泄题舞弊的乱子,还牵扯上一条人命。一旦东窗事发,或许整个侯府都要受到牵连,所以就”
裴长淮身上尽是冷汗,轻声道:“所以就让赵暄白白枉死了?”
第42章:孤鹤鸣(一)
【他已不敢再去幻想那样好的光景。】
裴家有家训,正身才足以正人。只有自身行得正、坐得端,才有资格教别人正直,这一点裴文做得最为出色。
在裴长淮的心目当中,他这位长兄聪明秀出、淑质英才,自小到大都是他效法思齐的榜样。如今却听说裴文竟为了家族前程,眼睁睁看着赵暄含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