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一瞥,其中一名刺客的袖口处露出些雪色,一扯出来,才知是块手帕。

帕角处绣着绿柳与小燕,当是女儿家送的。或许这送手帕的女子还在等着此人回去相见,然而,她再也等不到了。

裴长淮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帕搁回那人的怀中,起身,说道:“找个地方葬了罢。”

赵昀道:“且慢。”

裴长淮回身,疑着看向赵昀。

赵昀睥睨着这一地的尸体,问道:“小侯爷,你可猜得出是谁要刺杀我?”

裴长淮道:“你最近在北营行事太过急于求成,招了不少恨。”

赵昀道:“如此说来,小侯爷也认为这是为着查营一事?”

裴长淮道:“十有八九。”

赵昀道:“这幕后元凶敢派人来刺杀我,想必还不知道我赵昀是何等样人,怎么着也要让他领教领教。”

裴长淮轻轻蹙起眉,道:“你想怎么做?”

昔日就为陈文正参他一事,就弄得陈文正险些丢官,赵昀这个人有仇必报,绝不会甘心吃个哑巴亏。

正值沉默之际,一阵微凛的风吹来,拂动着裴长淮的袍角。

裴长淮一身素雅的白,只腰间伤处血迹殷殷,洇在雪白之上,尤为刺目。

赵昀沉声道:“割下他们的头颅,挂到城楼上,再布告四方,北营大都统赵昀例行调查军营贪腐一案,遭人报复刺杀,现已将刺客就地正法,青霄白日,浩气长存。”

他眼神冷然,句句皆是不仁,只在转向裴长淮时,俊眼一弯,仿佛与生俱来的狠厉遇上这人便撑不大住了,连口吻都是柔软的。

他道:“我才疏学浅,这样写,小侯爷以为如何?”

什么青霄白日、浩气长存,说得好听。不过是要乘机立威罢了,立威于军营,立威于朝廷,也立威于百姓。

待告示一出,指不定有多少人要直呼痛快,暗暗钦佩这位新上任的都统。

他这样做无非是求名,不过想他作风一直如此,裴长淮不怎么意外。

只是赵昀这路性情,与谢从隽更加判若云泥。

如果是谢从隽,断然不会如此狠心,还想着要割下他们的头颅,挂在城楼上

蓦然间,裴长淮回想起走马川上的惨景,浑身狠狠地一震,想

怎么就不会呢?

裴长淮将剑铮地收回鞘中,对赵昀说道:“他们是来刺杀你的,怎么处置,随你。”

赵昀道:“多谢侯爷。”

卫兵给裴长淮牵来马匹,裴长淮上马,挽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赵昀。

赵昀对上他的视线,笑着抱拳道:“还有,小侯爷今夜救命之恩,我赵揽明铭记于心,来日必当报答。”

赵昀,赵揽明。这才是他的名字。

裴长淮目光有些茫然,什么也没说,领着卫兵离开了。

回到侯府时,夜已深。

裴长淮遣退所有人,独自坐到窗前。他解开衣衫,露出腰间的伤处,又取来一瓶金疮药。白色的药粉往伤处一洒,便泛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他一声不吭地包扎好伤口,脑海里尽是赵昀使剑的身姿,越想,心里就越浮躁。

“来人!”裴长淮喝道。

转眼间,两名近侍步入房中。

裴长淮取来一枚侯府的令牌,交给其中一人,道:“你们即刻启程去一趟淮水,找到淮州知府张宗林,请他帮忙查一查赵昀的来历。此人曾受过我父亲提携之恩,见到令牌,自会答应。”

二人领命:“是。”

与此同时,将军府中更不安宁。

赵昀遇刺一事率先惊动了京兆府,府尹大人连夜赶来将军府过问,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