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说话漂亮,连谋士宋观潮都夸过他辞令滴水不漏,未来将大有作为;

裴行爱笑,笑得还不拘束。

兄弟二人感情很好,连走路都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

见着他,裴文、裴行会一齐躬身,道:“世子爷好呀!”

他们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崇昭皇帝微微垂下首,眼窝处隐着一片浓重的阴影。

许久,崇昭皇帝道:“所以你就因此来恨朕么?他们是大梁的将士,为社稷而死,为百姓而死,为朕而死,是他们的归宿,他们的荣耀!

裴昱,你既有恨,当年怎么不去战场上替你兄长报仇?朕给你机会,命你随父出征,结果呢?敏郎,敏郎,他是朕的”

崇昭皇帝话音蓦地一沉,随后,他的肩膀也往下沉了沉,声音却很轻很轻:“那么好的孩子,再也没有回来。”

“臣每一日都在后悔!”

裴长淮一点一点握紧手掌,咬了咬牙,道:“后悔自己那么懦弱,舍不得杀人见血,那不动刀剑就好了,永远在父亲和兄长的保护下,在京都里长大就好了

失去两个哥哥才清醒过来,才知道懊悔,明明自己可以做那么多事,却在那时候什么都没做。

后来父亲挂帅出征,我却连去走马川为兄长报仇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不能让裴家所有的孩子都断送在战场上。所以父亲宁可打断我的腿都要我留下。

从隽愿意替我出征,是因为他重情义,更是因为我自私、卑鄙!明知道以他的性情根本不会放任不管,却还是求他了”

求他帮忙,求他救命。

谢从隽出征那日,裴长淮还自欺欺人地相信着他虚无缥缈的诺言。

京城下过太多场的初雪,梅花年年开得那样好,什么会回来的?

根本不会回来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平日里装得清高孤傲,谨言慎行,连赵昀都讥讽他是坐在武陵军高位上的木偶。

一点也不错。

他就是如此,只有木偶才不会犯错,他比谁都怕犯错,怕丢了裴家的脸。

是以裴长淮那么讨厌赵昀。因为一见到他,裴长淮就会意识到自己活得多么不堪,多么狼狈。

赵昀生性里的潇洒,让他又爱慕又嫉恨,他也想如赵昀所言那样逍遥自在,但是他不配。

连活着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