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剑不停地落下,砸在他的刀上,铛铛、铛铛,那声音好响,刺得他耳膜剧痛,他的刀满是豁口,折断的碎片从他的眼前飞过,倒映出他疲惫不堪的眉眼。

那柄疯狂的剑砍在他身后的大纛上,一下、两下,摇曳风中的狼旗轰然倒塌,不知砸死了多少人。

图欢已无力再战,千里奔袭与平原交战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的刀与他一样不堪重负,终于在一片刺耳的声音里折断,斜插在地上。

予兮读家

死亡已经离他很近了。

又是这种感觉、又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剑锋高悬的那个瞬间,图欢又想起二十六年前他输给了单牧川,但他没死,如一头受伤的狼般逃回山林深处,舔舐伤口,等待冰雪消融时卷土重来。

剑光将昏黑的战场映得很亮,图欢猝然张开双臂,喉间发出疯狂的大笑:“来吧,杀了我!即便你今日杀了我,我也永远不会输!狼神眷顾我们的土地,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我的儿子、孙子,还会像我一样穿越山丹花海来到这里,你拦不住我们!”

他扛起地上的大纛,凶猛的巨狼在狂风中咆哮:“哪怕今日将死,狼神也必将在冰雪消融之时重生!你杀不死我们,就算阴山化作平地、额尔古纳干涸、呼伦贝尔被黄沙掩埋,只要狼旗还在天地的尽头飘扬,我们终将卷土重来!”

“来啊!冰雪消融的时候、山丹花开的时候,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们!”悬颈之剑在雷声中轰然而落,血将剑身染红,天地间回荡着泣血的怒吼,“玉麟边骑英魂永铸,我们的血肉就是长城,哪怕身负恶名、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让你们跨过长城一步!”

狼纛与胸骨一同被劈开,剑尖随着心脏跳动,图欢口鼻喷血,盯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问:“玉麟边骑的主将你叫、什么名字?”

暴雨终于落下,打湿天地、打湿了战场,将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冲刷干净,他摘下头盔、脱掉铠甲,任由雨水冲刷全身。

临死之际,图欢听见他说:“单鸣珂。”

大楚建宁三十年春夏,危素忌川联军攻破古北口,沿鲍丘水南下,玉麟边骑残部阻敌于密云,斩危素汗王赫连祯、忌川太师图欢,将危素忌川残军驱离雁门关外七百里。

是年夏,新帝登基,重查当年定远侯谋逆一案,单氏一族与玉麟边骑蒙冤十八年终得昭雪。

暮秋,雁门关。

沙尘为天空蒙上土色,风很大,乌云滚在天边,正要归家的男人等到了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

客人穿着时兴花样的锦袍,头戴宝冠、腰勒玉带,随手拎起竹筐里的狗崽,问:“这个多少钱?”

见他身后的随从已经掏出了钱袋,男人意识到这位客人或许是个富家子弟,忙冲他笑道:“一百文一只。都是纯血的獒犬,家里的狗下了一窝,实在养不起了,才拿出来卖。”

楚鸣珂示意付钱,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那只小狗提起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赫连昭摸了摸小狗的尾巴,笑着说:“换一只,这是只狼。”

男人当即脸色大变,想要辩解,但一块碎银已经送到了他的手里,给钱的人示意快走,他便连连点头,背着筐里剩下的小狗离开了。

“买头狼做什么?”巴掌大的狼崽被揪住后颈皮,不安地挣扎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叫声,慌张地用爪子去抱赫连昭的手。

楚鸣珂把小狼接过来,逗了两下,看着小狼吮吸他的手指,问:“驯服一头狼需要多少年?”

“不知道。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四十年?”

雁门关外传来隆隆的马蹄声,玉麟边骑北巡归来,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他们穿着肃然笔挺的精铁黑甲,穿越席卷的狂沙,如压地乌云,滚滚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