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异邦青年生得高大健壮,一身箭袖短打,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肌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为蓬勃的生命力。这是与他们不同的人,生于草原,豁达、自由,从不受拘束。
感受到誉王投来的视线,赫连昭笑了笑,迎上他的目光覆心一礼,微低下头。
四目相接的瞬间,誉王猛然生出一股被兽类盯上的紧张与恐惧,似乎他闯入了这头名为赫连昭的猛兽的领地,即将被驱赶,而眼神就是警告。
他拱手回礼,却眯了眯眼睛,赫连昭的眼神像狼,锐利而警惕,始终在提防他。
楚鸣珂没注意到这二人视线的交锋,又或者他注意到了却装作没看见,戚均卓牵马至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待到誉王的随从纷纷下马进城,楚鸣珂方才翻身上马:“进宫罢,主子万岁爷还在等呢。”
一听他提建宁帝,众人皆不敢怠慢,迅速上了马赶往宫门。
到了宫门前,复又下马步行,誉王被折腾得出汗,不住蜷袖擦拭鬓角的汗珠,轻轻喘着气。
楚鸣珂面不改色地走在前面,待远离宫门,周围的宫人守卫都少了,他才侧过脸,道:“顺京不比武昌,规矩总是要多些的。”
正在擦汗的誉王闻言一愣,方才道是,赫连昭却眯着眼睛,盯着楚鸣珂的侧脸,不解他为何要对誉王处处提点。
走了片刻,誉王方才消了汗,他仰头望着远方层峦叠嶂般的红墙绿瓦,感叹道:“我已有十年不曾回来了。”
前方的楚鸣珂不语,带着他拐上长街,誉王没得到回应也不恼,笑道:“还记得小时候你总追在我后头喊殿下,就在这条长街上。”
赫连昭敏锐地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不寻常,恰逢此时楚鸣珂回过头来,对上了他疑惑的眼眸,赫连昭颇有些心虚,下意识别过了视线,只听楚鸣珂道:“是吗?奴婢记性差,已忘了。”
赫连昭在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落寞,他又不解地向楚鸣珂看去,楚鸣珂却已经转头向前,没有再看他们。
跟在后面的誉王望着他沉静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孩童稚嫩的嗓音和清脆的笑声,恍然之间,他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顶着张笑脸四处乱窜的年幼孩童,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可走在他身前的仍是现在这个身材高瘦、清冷如梅的楚鸣珂。
“就快到亲蚕礼了。”
沉默半晌,誉王方才开口,语气中已带上了些许试探:“现今宫中亲蚕礼由谁来主持?可是皇贵妃娘娘吗?”
“是。”楚鸣珂答道。
闻言,誉王稍稍加快了脚步,及至能看见楚鸣珂的侧脸,方才觑着他的脸色道:“母后在时,每年亲蚕礼前,你都要陪我一起去摘桑叶。还记得二弟出生前的那年春天,我从桑树上跌下来,旁人都吓坏了,只有你冲上前来接我。若没有当年一案,母后与二弟或许都不会死,或许你我也”
“殿下,”楚鸣珂出言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慎言。”
誉王求证似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从其中搜寻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二人对视良久,他才很轻很轻地笑了笑,道:“是本王失言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殿下是君,鸣珂是臣,何来失言?”楚鸣珂面无表情地回应,“只盼殿下在皇上面前谨言慎行。”
已至乾清宫外,誉王仰首看着那悬挂于大门之上的牌匾,良久,才看向楚鸣珂,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究竟失言与否却不在我,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楚鸣珂却道:“顺京陈家养的马,与远在武昌的誉王有什么关系?殿下,请进罢,皇上在等着您呢。”
有了这句保证,誉王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掀袍跨过门槛,大步流星地走向乾清宫。
待前方誉王背影远去,赫连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