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听懂了。

她满心欢欣期待成品的那座塔,是她的父亲故意为之。

他故意让它倒塌。

第52章 Chapter 52

秦浦和想通过一座崩裂的积木塔告诉年幼的女儿:高耸的大厦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安稳, 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尘埃。

也因此,他和季从露的忙碌理所应当,事出有因。

而秦舒予想, 除此之外,自己或许还窥见了另一层意思

她现在的生活并不可靠。

看似应有尽有, 却像那座立刻就在眼前倒下的塔。

那是父母和她都无力回天的一刻。

那些散落的积木最终落在了地板上柔软的米色长毛毯的丝线里, 错落着,格外五彩斑斓。

又因为大人擅自赋予了它过于严肃的意义, 那场景竟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残忍。

幼时的秦舒予尚不能仔细分辨清楚这种反差,不妨碍她那时感受到了异样的情绪。

异样不会消失, 潜藏于心,在后来某一天, 她真的有了个家中企业进行破产清算的同学。

让一个还在成长期的小孩子一点点告别自己曾经的生活,从自信变得沉默, 从稳重变得易怒……需要多久呢?

那个同学只用了一个月。

属于他的座位空了后, 教室走廊里有传言散落, 说他去了别的城市, 读了所学费更低的公立学校。

与此同时,一块他曾在班级群里炫耀过的, 说多少钱都不卖的绝版签名球拍落入了另一位同学的手中。

那时候, 秦舒予的马尾辫扎得极低, 一手撑着下巴, 蓝色的签字笔在指尖微微转动。

传言落进耳朵里,她从窗外的操场上收回视线,不经意低眸, 看到书本上那行工整的打印体楷书“人生得意须尽欢”。

老师强调过,这篇课文需要全文背诵。

那么, 也包括这一句。

年幼的积木、离去的同学、换了主人的球拍……

以及眼前短短的一行七个字。

秦舒予的低马尾柔顺地垂落,一部分发丝落到了脖颈的一侧,刺得略有些痒,她没空注意。

她只是安静地想到,那些始终定格在散落的那天,至今也没能再次搭建起来的积木,或许重新有了拼凑的方向。

它们拼凑成了一条极尽直白的线。

线条蜿蜒,指向的终点就是尽欢。

人生尽欢。

有时一阵无由头的风经过时,秦舒予会忍不住思考,如果自己是个有志向的人,也许那一天会得出个眼光更长远,更符合普世价值的答案:

努力拼搏,和父母一样投身于商场争斗,不让自己的大厦倒塌。

可惜,她不是。

也许怀揣着对继承父母衣钵的抵触,她最终选择了享受当下。

她参加宴会,在拍卖行和珠宝展一掷千金,早上还在米兰看展,下午已经乘飞机抵达了巴塞罗那。

原因只是因为在那天晚上,当地是用肉眼观赏超级圆月是最佳地点。

相应的,周围人的捧贺一同在享受范围内。

那些赞美与她的物质相伴相生,既然已经选择了在能享受的时刻尽情享受……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当赞美只是享乐的一环,不作为人生高光时刻的证明,那批评造成的影响就远比想象中要低了。

是以,她还能在铺天盖地的舆论中,拥有一份似乎不符常理的冷静。

积木的隐喻被说出来的时候,沈淮之凝视秦舒予乌黑的眼珠,发觉于他来说,她就如同一块没有上锁的,层层的puzzle解密盒。